“所以你才没把真相告诉警方,你甚至不愿意交代自己曾目睹惨案发生的经过。”
“我希望尽可能避开丨警丨察的关注,哪怕只是一点点,”陆平着重地望了舒畅一眼,“因为你们的嗅觉很灵敏。”
舒畅的心像被刺了一下,她无法装作对这个“你们”充耳不闻。他至今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丨警丨察!看来无论她为他做过什么都永远无法抹掉这个根深蒂固的烙印了。
“你没事吧?”陆平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舒畅故意扭过头去,强迫自己望着百合图案的落地窗帘。
“怎么了?”
舒畅前胸微微起伏着,一开口声音分外干涩:“T市最近发生了一起海难事故,死了八个人。宋晓锋……他留意到你和其中一名死者相貌非常相像……所以他怀疑你盗用了那个人的身份证。”
陆平吐了个淡蓝色的烟圈,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他们是为这个抓我!”
“嗯,”舒畅轻轻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仅仅是怀疑,但你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就很难说了。”
陆平在烟头狠狠摁灭在杂志封面上。“如果接连几天逮不到我,他们一定会去吉祥街提取我的指纹,结果还是一样。”
“目前这种状态宋晓锋还无权申请逮捕令,你要离开S市应该不成问题。”舒畅艰难地说。
“舒畅!”陆平轻唤了一声,他还从没用过这种口气叫她的名字。
舒畅像被电击似的僵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脸色出奇的苍白。
陆平注视着她迷茫的眼睛低声说道:“谢谢你……舒畅……谢谢你做的一切……”
舒畅轻轻向他靠了过来,把头埋到他胸前,全身却像掉进了冰窖般瑟瑟发抖。
陆平拥着她温软的身子,叹息了一声:“我让你失望了……”
舒畅的双肩微微抽动着,柔长的头发蹭得陆平脖根有些发痒,他的衣襟很快沾上了湿湿的液体。陆平像块磐石般一动不动地搂着她,静待她的情绪平复。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对面墙上的木质壁架。壁架上安放着很多女性气息浓郁的雅致饰品,但吸引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个银白色的相框。
相框里有张合影,是一对身着警服的情侣。两人都像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男的神情严肃,女的朝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他们身子贴得很近,手臂还亲密地垮在一起,幸福之色溢于言表。
陆平的胸口却像被人狠狠捶了一下。照片上的那个女孩正是舒畅!可能是四五年前拍摄的,她那时比现在更稚嫩、也更清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只有双眸隐隐透出一股英气。
陆平心情复杂地端详着男青年的脸,他长得白净而帅气,鼻子笔直挺拔,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则微微抿紧。虽然身材不算魁梧,但陆平可以断定这个人的意志力相当强。
舒畅渐渐停止了抽泣。她从陆平怀里轻轻挣脱出来,用餐巾纸抹了抹眼角。“对不起,让你笑话了。”她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陆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时无语。屋里忽然响起了快节奏的手机音乐。他皱了皱眉,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因为爱妮莎刚交给他,这曲铃声听起来还很陌生。手机屏幕上正一跳一跳地闪动着爱妮莎的名字。陆平没有按接听键,他足足等了一分钟,铃声终于自动停止了。
“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不接?”舒畅有些奇怪。
陆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快要走了!我走之后,记得让舒展继续用我教的方法练功,不到痊愈不可以终止。”
舒畅虚弱地点了点头,刚才的一场宣泄消耗很大。
“还有,中药不能停。还是按我开的老方子抓,请个保姆每天给他熬了分三顿吃。”
“孩子的病真能治好吗?”一说起舒展,她的眼圈又红了。
“舒展的病是在娘胎里落下的,所以非常麻烦!”陆平直言不讳地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舒畅的表情很惊奇。
“上次给你相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脸上稍显卧蚕深陷之相,照古人的说法这是少阴鸷乏子嗣的征兆。此外,你左边眉脚还长了颗黑痣。”
“那又怎么了?”舒畅不安地摸了摸额头。这颗痣她从小就有,因为形状微小,很少有人注意。
“这颗痣名叫‘产厄’,长在女性脸上主生产不利,所以我猜你怀舒展的时候发生过意外。”
舒畅没有吭声,显然陆平这一次又说中了。
日期:2009-7-12 11:36:00
“你真可怕!好像什么事都能看透。”舒畅叹了口气,“我刚怀上舒展的时候,他爸爸因公殉职了……当时我受了很大刺激……可能连累了肚子里的舒展。”伴随着回忆,她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痛苦神情。
“是他吗?”陆平指了指壁架上的那个相框。
舒畅点了点头,柔声问:“他长得帅吗?”她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只是愣愣地盯着照片里的形象,眼睛里情愫交织,流露着不可抑止的骄傲、爱慕与怜惜。
“他也是刑警?”陆平低头又掏了一支烟,随口问道。明知道是在谈论一个死人,舒畅这种旁若无人的表情还是让他心里隐隐作酸。
“嗯,我们是警校同学,他比我高一届,是公认的明星学员,追他的女孩子数都数不过来,不过他那时已经和我要好了。这张照片是在七年前我毕业时拍的,他那时已经被分到S市的刑警大队了。”
“他是怎么死的?”陆平残酷地打断了舒畅的幸福回忆。
舒畅哆嗦了一下:“是被冷枪打死的。当时他混进黑社会卧底,可能被人揭穿了身份……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中枪后没有去医院,反而带着伤步行了整整一公里……”
“为什么?”陆平费解地问。他没有看错,果然是个非常强悍的男人。
“因为……”舒畅脸上毫无血色,但这次她没有流泪。“因为我当时正在一家情人旅馆等他。这是工作纪律禁止的……我们每次都是偷偷地会面……”
“他一见到我就倒下了,身上还流出好多好多血,据说后来整块地毯都没法清洗了,旅馆只能换新的……这么长的路,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我只能抱着他,一动不动地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硬……”舒畅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细不可闻,仿佛飘进了云端。
陆平以为她需要长时间的沉默来消化情绪,她却又说话了,这一次声音平伏了许多:“他就这样死在了我怀里,我跟着也失去了知觉。等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医院的特护病床上,那已是一周之后了。单位同事告诉我,阿夏的追悼会已经开过,连遗体都被火化了。”
原来他叫阿夏。
“在出院体检的时候,我被告知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我想舒展的心脏发育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受到伤害的。”
“抓到凶手了吗?”
舒畅咬着嘴唇说:“没有!时隔六年,还是没有抓到他!”
“是谁干的都不知道吗?”
“阿夏临死的时候告诉我凶手是雷神,可是他来不及说更多就死了……”
雷神!陆平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是六神会里的人吗?”他知道六神会的龙头外号都以“神”字结尾。。
“是的!这家伙是个老江湖,反侦察经验相当丰富,每次行动都不会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警方至今束手无策。”舒畅充满恨意地说。“我曾在阿夏墓前立过誓,一定要亲手格杀雷神为他报仇!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追查。”
日期:2009-7-14 16:10:00
陆平不禁有些感慨,谁想得到平时爽朗大方的舒畅心底竟埋藏着这样的深仇大恨呢?
他深深吸了口烟:“舒展问起过爸爸吗?”
“嗯……”舒畅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我指着照片告诉他,爸爸已经得病去世了。我不想跟孩子说很多。其实……我那是还没跟阿夏领证,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怕挨领导批评,连谈恋爱都瞒着单位……”
陆平望着舒畅楚楚动人的脸,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她一定很爱这个男人,否则当时完全来得及把这个没名没分的孩子打掉。
陆平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他被迫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正好十点半。
“我必须告辞了。”他站起身庄重地对舒畅道别,“谢谢你的款待和……赠送的衣服。”他瞥了眼自己刚换上的短袖衬衫。她保存得真好,六年后的今天还宛然如新。
舒畅脸一红,声音暗哑地说:“我注意到你和他身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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