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自己一定能挺过去,可是身体却开始渐渐背叛她。手臂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每根关节都在抗议这种非人的折磨。她此刻很想挥手把手枪扔得远远的,或者索性把这双手臂锯掉算了。
“手端稳,不要发抖!”即使吃面的时候,他也没忘记甩出这样一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才14岁!她懊恼地想起刚才正是自己亲口否认了这一点。
“头部别晃!”
她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在找茬拒绝自己。——你会后悔的!你这样对我一定会后悔的!
“眼睛盯紧标靶!不许走神!”
她感觉眼珠一阵阵地胀痛。这是故意耍我!没有人会瞄着目标15分钟不开枪的!
“刚满7分钟!想放弃随时跟我说。”虽然语气冷冰冰的,她还是相信他心里在幸灾乐祸地偷笑。
才7分钟,为什么感觉像过了7小时?紧握枪把的十个手指正在发软。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迷恋米老鼠,不是已经号称告别童年了吗?”
居然开始冷嘲热讽了!她从来不知道保持不动是这么累人的事。
“现在明白了吧?适合你的玩具应该是米老鼠而不是手枪。”
讨厌!为什么这样喋喋不休!全身已经快散架了!
“面对现实吧,你仍然还是个孩子罢了。”
听不见哧溜声,他那碗该死的方便面大概吃完了。快要崩溃了!
“别再为难自己了,坐下来吃你亲手做的面吧。虽然看上去很倒胃口,里面毕竟打了鸡蛋。”
刚刚讽刺完又开始引诱她。他简直就是魔鬼!
“丢掉学习射击的幻想吧,你已经撑不住了。”
她确实已经溃不成军了。视野里的圆洞已经不知所踪,持枪的双手抖个不停,两条腿也微微打晃……
“我数到十你一定会趴下:十、九、八、七……”他冷酷地说。
她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十秒。
“六、五、四……”
后脑勺一阵作痛,她天旋地转起来。
“三、二、一……”
她彻底倒下了。只是身躯并没有接触到冰凉的地面,也许那是因为被人抢先一步接住了吧。
“13分25秒!”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宣布。
日期:2009-4-11 17:25:00
她隐约觉得有东西正在头皮上轻轻挪动,感觉又凉又痒,也许那是条蠕动的爬虫。她马上被这个恶心的想法吓醒了,奇怪地发现自己正俯卧在床头,下巴底下还垫了张大开报纸。在她脑袋上移动的不是虫子,而是他的大手。
“你在干嘛?”她面色绯红地一甩头,脱离了他的摩挲。
“刚结束。”他说。
这话一时让她不明所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报纸上堆积着一些碎头发。
“啊!”她尖叫了一声,惊慌失措地伸手摸脑袋,纱布不知什么时候被解除了,头皮上现在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只有后脑勺的伤口贴着块小纱布。
“头发!我的头发呢?”她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
“嘘!”他立刻一把捂住她的小嘴,将她的哭喊声彻底扼杀在咽喉里。
半分钟后,见她恢复了自控能力,他谨慎地才松开手。
“丑死了!干嘛要把我剃光?”她一开口又不顾形象地泪如泉涌。
“给你动手术时已经剃了一大块,只不过裹着纱布你没发现。刚才给你换药索性把它全剃光了,这个样子上路更方便。这也是我要你扮成男孩的一个原因。”他用缺乏人情味的口气解释说,一边收拾着刀剪,甚至没再用正眼看她,仿佛剃掉的不是女孩子最珍惜的头发,而是一丛多余的杂草。
“你是个疯子!杀人犯!变态!虐待狂!……”她咬牙切齿地搜寻一切恶毒的词汇低声咒骂着。联想起不久前刚被他耍过一次,她的胸腔里就怒火中烧。这一刻她真的从心底里对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充满了恨意。
他的意志却像筑着一道无形的防火墙,杀伤力再强的言辞都无法伤到他分毫,反而甫一接触就被反弹得灰飞湮灭。他从容地把盛着碎发的旧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堆,然后从购物袋里取出一个咖啡色的棒球帽。
“戴上它试试,配上光头一定很酷。”他把帽子递到她面前。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然后接过帽子用力把它掷到了远处地上,粗鲁地破口骂道:“去你妈的很酷!”
他走过去捡起帽子拍了拍,幽幽地说:“你必须戴上它,因为脑袋上的伤口会引人注意。”他不再征求她的同意,径直把帽子安到了她的脑袋上。
这一回,她屈辱地忍受了,同时似乎试图用怨毒的目光刺穿他的胸膛。
“再试一下这个。”他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件小号的内衣塞到她手里,是一件女用紧身马甲。“它可以帮助你束缚胸部,虽然它们刚刚开始发育。”
她死死抓着这件内衣,用了十二分努力才克制住了再次把它扔掉的冲动。
“外面配上宽松的运动衫,应该不会被人看破。”他补充说明了他的服装设计。“明天就开始试穿这套行头,这样你也可以去户外活动。”
这是她今天听到的唯一一句入耳的话。
“还有,你在外面得叫我哥哥……如果你不喜欢我在外面叫你‘小钧’,我可以用别的称呼代替。”他点了点太阳穴,思忖着说:“嗯……比如叫你……‘芋头’。”
“难听死了!”她相信他正在肆无忌惮地报复自己刚才的即兴咒骂。
“要知道,男孩的绰号是不可能很好听的。起外号的关键是要符合本人特征。芋头,就这么定了!”他一锤定音地说。“起码它很适合你的头型。”
她终于还是把马甲扔到了他脸上。
日期:2009-4-14 20:38:00
他在马甲砸到脸之前的刹那手疾眼快抓住了它。他没有生气,反而淡淡一笑道:“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又白又光的脑袋难道不像剥皮的芋头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她本来几乎以为他是个缺乏情感的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笑的能力。此刻她却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尽管这笑容转瞬即逝,却像一阵煦风掠过冰封已久的深川,把他那张原本冷漠而硬朗的脸融化了。
她发现他居然还很年轻,居然也焕发出其他年轻人拥有的生动和明亮。
“看什么?我没把嘴擦干净吗?”看到她莫名其妙发痴的样子,他立时板起脸,在嘴角上抹了一把。
隔天早晨,她刚醒来就哭丧着脸,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独自坐在床头发呆。他对她低落的情绪毫无反应,只郑重其事地说:“芋头,我考虑过了,还是决定教你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也许你很快就会要求我改变决定。”
接下来的10小时里,他用高密度的体能集训让她彻底了解了这话的意思:15分钟瞄靶练习早中晚重复3组,50个一组仰卧起坐6组,40个一组俯卧撑3组,40个一组立卧撑3组,10分钟倒立3组,10分钟韧带练习3组,5分钟高抬腿6组,10公斤负重跑2千米,20个一组引体向上5组。
“想比别人强,就别把自己当人。”看她承受着超越体能极限的挑战,他一点没有歉疚的意思,反而这样冷眼评论。
他在这些训练运动之间设置的休息时间很短,有时只够她喝口水。因为体能消耗过剧和大量脱水,她一整天都处于极度饥渴中,而且没有排尿的需求。
有时候他会目光灼灼地说:“你的时间有限,必须在青春期发育中止前完成一次全身性突变。抓紧这一两年,通过严酷锻炼为肌肉、骨骼、韧带、经络注入巨大的爆发力,争取打造出一个脱胎换骨的新我。”
当她在晚饭前夕被迫做第三组瞄靶练习时,全身每一丝肌肉都在不听使唤地抽搐,因而根本无法完成标准动作。
他望着她失望地摇了摇头,吩咐说:“就到这里吧,芋头。晚饭前先洗一把。”说罢,摔门而去。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木盆边,费劲地扒下黏糊糊贴在皮肤上的衣服,然后用浴巾轻轻擦拭自己僵硬疼痛的胴体。
这一回她没流泪,只是默默地想:“也许我有一天会被这个男人折磨死,但我只有相信他,因为他是我有限人生中唯一的赌注。”
日期:2009-4-16 10:35:00
这样的体能训练整整持续了十天。在这段时间里,她都过得生不如死,常常感觉自己瘦弱的身体仿佛被推到一个大功率打桩机底下打得支离破碎。她的肢体有时甚至丧失了来自中枢神经的指令,只凭惯性继续机械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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