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觉得话说得太沉了点儿，就一笑，指了指他老爹，想开个玩笑轻松一下，说：“我要是收了你的钱，他得打断我的腿。”
　　那边的范根生得意了，这半天他就一直插不上话，好了，这回面子给足了。他忘形的居然想要把他那两条老腿搭到班台上，没成想，腿抬了一半，大班椅的靠背向后仰了个角度，同时椅子又转了方向，他以为椅子要翻了，吓得大叫。范长虹忙过去扶他，三个人哈哈大笑。
　　郑秋天不解的问范长虹：“既然我不付费那就不用签合同了吧？”

　　日期：2016-08-09 22:43:31
　　【98】范长虹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记住，郑老师，合同不仅仅对财务有约束力，它还关乎到很多权力与义务。这个官司前边的情况无法预料，我们也没必要靠猜测未来主观臆断任何事。合同保护双方一切合法权益，今后不管出现怎样的曲折和后果，你们都无后顾之忧，这样我们也可以全身心投入其中。我打过的官司无数，遇见的情况也无数，我养成了这个习惯，做事要往最好努力，但要做最坏打算。”

　　郑秋天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多年他没佩服过谁，这回算是遇到知音了。他甚至不无夸赞地朝范根生看了一眼，范根生心领神会，再度神气活现地要往班台上伸腿，被眼尖的儿子及时按住，三人再度放声大笑起来。
　　日期：2016-08-10 21:11:22

　　下篇　 第三章　卧底
　　（一）
　　【99】转眼，三个月的试用期满了，看样子护士长对我还算满意，我也有自信能被留下来。果真，人事科找我签订了正式合同。
　　这天，本来我应该下夜班休息，还没等到家，护士长就电话把我半路又找了回来。
　　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三火四地往医院返。
　　来到手术室，发现气氛很紧张，大家都在分头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没人说话，但你能明显感到压抑在每个人心中逐渐聚集。
　　护士长见我进来，忙走过来急促地对我说：“记得你好像说你参加过骨科大手术是吧？”
　　我肯定地点点头。
　　“胸腰椎固定融合术呢？”
　　我再次点点头。
　　“好，太好了！准备上！”护士长向来没有废话，也不特别爱喜形于色，但，今天我看得出来，连她也很紧张。
　　日期：2016-08-10 21:13:48
　　【100】我顾不得多想，冲进更衣室开始准备。
　　患者是一个大男孩，被送进手术室时我扫了一眼他的病历卡，他得的是胸腰椎肿瘤。这个手术很麻烦，叫做胸腰椎肿瘤前路切除内固定、椎体间植骨融合术。必须要很有经验的骨科医生才能完成。
　　不过紧张好像不是来自于医生水平这方面，因为今天的主刀张强在本市业界很有名，他也是我们医院的一块金字招牌。
　　对张强我不是特别了解，但我想，这种手术虽然有难度，对他来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医学在这项手术的技术方面也应该是成熟的，否则他也不会安排这台手术。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大家如此紧张呢？
　　没时间多想，手术已经正式开始了。
　　张强主任看起来刀法的确不错。外科医生的技术如何，最逃不过的就是我们手术室护士的眼睛。不过今天我不上台，而是为上台这位器械护士做助手。

　　日期：2016-08-10 21:16:15
　　【101】这里要多说一下，其实严格意义上，手术室护士有多种分工，比如洗手护士、巡回护士、器械护士、辅料护士等等等等，因为人手少，实际工作中我们一般都不分那么清，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所以在我们这里把进屋参加手术的护士统称为器械护士。
　　再接着往下讲。
　　器械护士还需要助手吗？理论上应该是没有的，可今天登台的是一个比我早来半年多的新手，虽然她早我半年到这里，却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平时她做任何事都是吊儿郎当、拖泥带水的，心思永远只用在购物、塑身和男人身上，干工作总是爱出错。
　　按理，手术室这地方人命关天是不允许出错的，但人家局子里有人，人家就要待在手术室，说手术室护士看起来比其他护士更牛挣得更多。院长没办法，安慰护士长说：“医务工作哪个岗位不是人命关天哪？试试吧，不行再说。”其实院长知道这也是给自己找麻烦，但他扛不了局长的一个电话。
　　日期：2016-08-10 21:18:32
　　【102】这位永远不入流的护士叫贞臻。
　　贞臻上台最不放心的是护士长，但没办法，今天就是贞臻的班。再说也没人了，本来人就少，除了正常上夜班的、下夜班的，还有请病假的、生孩子的……事业单位的人事制度让你没脾气，占着编制不干活的大有人在，可你还不能辞人家，眼看着人员流动不开你还不能进新人，因为没编制。因此，在护士长一再提议下，才在社会上招聘了我们这批合同工，也因此，我才有机会打入手术室。
　　书归正传。当张强得知今天伺候他台子的是贞臻时，他毫不客气地向护士长提出了严重抗议，甚至指着护士长的鼻子骂她这是在间接的草菅人命。
　　我们护士长的年龄别看不太大，三十八九岁，但可是个老资格护士了，她是院里唯一一位主任护师，也是长久占据局里南丁格尔奖、市里三八红旗手之类榜单的人。她业务极好、性格极暴、为人极爽，因此很有威信，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出言不逊。
　　日期：2016-08-10 21:22:17
　　【103】然而这次她也是少有的没有发作，没有还击，因为，她知道，张强说得对。这个手术不比其他，它难度高、耗时长、创口大、出血多，如果器械护士这边配合不好，将会给主刀医生带来诸多不便，就会增加手术时间，给患者带来更大风险。
　　手术必须做，护士长又不能亲自上，她最近恰巧右手二度烫伤（这真是位天使，为帮患者而受的伤）到现在人家是全手裹着纱布、忍着疼痛没有请假是带病坚持工作呢，再说参加手术的不止一个护士，而且清一色都是新手，顶天是半生不熟的手，比如我，她要照顾全局。
　　所以想来想去，唯一弥补的办法就是让我也上，我和贞臻两个人同时担当器械护士，方案是，第一，以贞臻为主。因为她今天当班，这个班次不能乱；另外还是要硬着头皮锻炼她，你越是不让她上台她就越是手生。第二，以我为辅。只因为我参加过此类手术，希望我能凭我的一点点经验减少或是杜绝贞臻有可能出现的错误。
　　日期：2016-08-10 21:28:30

　　【104】假如说直接就让我上，可以说护士长对我也不完全托底，不知道这种手术我是不是真能独立完成，故此，她采取了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的做法。
　　其实这种阵容是不科学的，因为参加者在手术台周边的站位一般是固定的，在场的除了主刀和器械护士还有主刀的助手、研究生、麻丨醉丨师等等，多一个人就有点站不开了，太拥挤也会相互影响动作。
　　但，你能有更好的办法吗？为了这台手术顺利进行，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