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于是迅速查出来,那天只有四五家货在藏底河一带。不过某家的货听从你的建议,走了草坪溪道,时间也不对,于是怀疑了李员外,也就是李万元的父亲,李员外不服,程公便拿出他家贩私盐的证据。不管是不是他家做的,这些证据都是杀头之罪。李员外只好表示拿出五千贯钱捐助州学。”
这个茶喝得金贵。
程勘依然不答应,本官会贪图你这个五千贯钱么?
继续请李员外喝茶。
这一来,整个延州大户都感到了不安,有几家未参与私商哪?
最担心的就是朱欢。
于是他暗中策划大家,我们一起拿出一些钱吧,买个安。这一拿可不少,一家不多,十家就许多了,整整两万多贯钱。
并且朱欢还将那个买马策献了出来。
以前两国互市时,西夏每年也拿出两千头马与一万头羊交易。但那是比较矮小的阻卜马与契丹夹山马。
但这次交易乃是真正的西夏马,甚至有来自阴山下北河套马。
宋朝最好的良马就是府州岚州地区的马匹,它们就属于河套马。
不是吐蕃马,吐蕃青海湖周边地区恶化,马匹与人一样,迁徙于赤岭以东,马匹远不及唐朝时的吐蕃马高大,爆发力与速度也不及真正的河套马。也许未来会出现河曲马种,但现在还不行。
更非南方矮小的滇马种。
契丹马同样也不行。实际契丹马就是蒙古马,然而宋朝那有雄心壮志远征漠北,都忽视了它的吃苦耐劳与耐寒、长途跋涉的能力。
所以士大夫说最好的马是府州马,实际就是河套马,但真正最好的河套马还是在阴山下的北河套地区。
甚至朱欢还成功与长城岭下那部野利族搭成了协议。
那就非是榷马了,以后会给宋朝留下许多操作空间。想一想种世衡吧。
程勘亲自接见了朱欢,给予嘉奖,然而他说,反正与你朱家无关,还得要查。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绑架白云道长,虽难但可以做到,那怕将白云卡嚓了。
但若是万一也被查出来,二罪合一,休要小看白云,这个臭牛鼻子在延州影响很大,到时候自家难保。
朱欢便改变了主意,带着朱俊亲自到赵家陪罪。
这件亲事虽然朱家未回绝,赵家人心中也清楚,而且隐隐传出去,赵四娘子名声也变得差起来,两家僵持住了。
于其这样,不如主动陪罪,然后合二家之力,想想这是那一家收买了白云,破坏这门亲事的。并且他手中有京兆府青龙寺、大慈恩寺名僧的批注,若是动用一些资源,二家合力,便能将白云道长名声弄臭。一旦臭了,那时再动手不迟。这才是阳谋之术。
效果不错。
赵家当然不知道这背后有一个少年的影子,所以认为朱家这种态度值得肯定。
朱欢亲自带着儿子来陪罪,并且就站在大门口,说我们朱家错了,那么多人看着,赵家家主赵升也感到有脸面,既然两家订亲,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便哈哈一笑,乌云拨开见明月。
当然,赵家对白云道长更恨了,那可是自家女儿的名声!谁愿意娶一个克夫的女子为妻?
朱欢与赵升谈了近两个时辰,方才散去。
第二天两家便派人在城中扬言,白云道长图谋不诡,陷害赵家四小娘子的名声,甚至扬言要打官司,讼状白云道长。
你老人家是有名气,然而有长安城中那些名寺高僧名气大吗?而且因为西夏的原因,延州城中有许多来自南北各地的商人,包括来自京兆府的豪商,他们也许就能认识这几位高僧,朱家在这件事不敢做伪。
但白云道长闻听后,十分淡定,说了一句,天知道他们有没有改生辰八字,不听贫道之言,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未说其他,话外之音却是最恶毒的诅咒。
赵升气得要带下人去揍这个牛鼻子。
此事闹得纷纷扬扬,差一点掩过了黑蜂盗破灭所带来的影响。
朱欢却没有了心思。
“就在这时,延州抓住了一个副都头,也是黑蜂盗首领之一。”
宋朝军制是厢、军、指挥与都,不过因为轮戍制度,厢与军渐渐被架空,指挥成了军队编制的基本单位,一指挥(营)有指挥使与副指挥使,下面是都头,副都头,也就是大队长与副大队长,每都各有十将、将虞候、承局和押官各十人。在围林寨副都头算是一个不小的校官了,若是参与进去必是首领。
实际黑蜂盗首领非是三人,有十几个人,但因为西夏军队出动,一半被夏兵格杀,只逃出八人。
“居然还能押到延州?”王巨惊奇地问。
想一想吧,私商想将货运进来销售出去,打通了多少渠道。后者同样如此。前者虽犯禁,还能说是潜规则的灰色区域,后者那就是罪无可怠了。
“不提了,程公已经抓捕了数名胥吏,是皇城司的人出手的。”
“皇城司?”王巨差一点叫出来。
朱欢同样知道皇城司这一机构,一张脸都快拧在一起。
“程公迅速从他嘴中撬开许多内幕,牵涉了无数将士,官吏,以及乡绅。”
其实真的不能审,一审事情就会大条。
“不过程公审出一条重要的情报,那个宋吉诡计多端,正是他的谋划,黑蜂盗这些年犯下那么多事,都无人发现。但这回从上次出事后,直到他弄出什么宝藏,步步受制。那天晚上,宋吉将几个首领聚在一起,说了一句话,对方出了高人,此人不亚于老种,我们再斗下去,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人?”
朱欢也不由苦笑:“小郎,但你确实很不了起,老夫都不得不佩服。”
“得,你继续往下说。”王巨道,不是他“高”,而是他记起的知识,这也是一种力量,这个力量也许改变不了国家大势,但用来对付宋吉他们,只要用对了,那是山一般的碾压。
“那个宋吉也很不了起,提前就置了一个庄子,所以官府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出他们下落。然后顺势,用那个传扬开来的宝藏将各部族山民一起吸引过去,从中挑唆,导致仇杀不断,若是让他成功,整个延州动荡不安。那时他便打算勾结西夏军队入侵延州,里应外合,用此功进入西夏谋取荣华富贵。”
王巨无语了,如果没有张浦张元这些汉人,西夏能成功立国吗?
前事之师,后面继续……
“宋吉此人平时自视极高,常自比于管仲乐毅。”
“他?”王巨脸上冒黑汗。
不过这个宋吉还是有些本事的,那天审完后,连程勘都不得不承认,此人也是一等一的谋臣。但王巨这个藏在暗处的“高人”仅出手两次,宋吉他们便土崩瓦解。宋吉越想越后怕,这才是立即解散余部,各自逃命的原因。
“程公又将老夫召见,对老夫说,朱欢,你将你家那个高人交出来。”
“啊!”
“大约你让程公也心动了,他想用你为傔人(门客)。”
“不能答应。”
“老夫是没有答应,但程公又说了,某去了黑岙岭,观察了许久,若是那天有人肩挑手抬,将货从青咀嘴搬走,便是草坪溪道。”
大约朱欢做得太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程勘便下去又仔细地看了当地地形,开始对朱欢产生怀疑。
王巨摇头道:“他这是在诈你。”
朱欢当然死活不承认了。
然而这终是一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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