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霹雳娇娃淹没在风尘前赴后继的狐狸精里,卡门宴也早不是我昔年独霸的时代,白茉莉在我离开后,成为霍老板力捧的红牌,有富豪砸百万金包场,连续三天送九十九个特大花篮差点把场子湮没了,卡门宴靠白茉莉一个人在这个夏季就赶超了金苑,冯小怜随后发力,凭借她华南首席交际花的美名,从卡门宴手里挖过来了一部分大腕,两家顶级夜总会的拉锯战彻底打响。
在这个时候我重回卡门宴,到底能有什么结果我自己都没底,搞不好就给风头正劲的白茉莉做了陪衬,我没有争名夺利计较排位的心,可只有红牌名伶才能赚大钱,我欠了纪先生太多,所以我必须使劲浑身解数往最上面爬。
我到达卡门宴时,刚好黄昏,正是夜总会开始上座的时间段,尤其在高档夜场,就已经座无虚席,到晚上九点左右,包房全部都会爆满,第一波早来的客人,基本就该走了,卡门宴在我离开后装修了一次,很多醒目的地方都镀了一层金,看上去十分高贵奢华,和金苑各有千秋,侧重的品味和格调不同,卡门宴比较注重整体外观,因为政要喜好打官腔,对待事物的审美角度在于是否气派尊贵,所以卡门宴第一眼看上去有一种会议大厅的典雅庄严,透着奢华精致,而金苑则是十足的烧钱,就连地上一粒灰尘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满足所有巨贾和土豪的虚荣感。
接待小姐换了一个比原先更加高挑的小姑娘,我近距离看她长得非常秀气,穿着红色礼服站在圆台后面,站姿笔直,我扶着桌子周围打量了一圈,我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我之前认识的同事,连保镖都是陌生面孔。
前台小姐问我需要什么服务,我说我找人,她问我找谁,我说梁媚。
梁媚是和我同期的红牌,她比较高挑,我很娇小,她皮肤是麦色的,她原本比我还白皙,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进来的时尚,她为了赶时髦,到海边晒成了小麦色,在白肤流行的夜总会,她反而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存在,很快就火得一塌糊涂,于是客人和小姐之间都流传一句话,卡门宴红牌170以上的梁媚最美,170以下的冯锦最俏。
人都喜欢和自己差不多条件的群居,梁媚特别傲气,只和我说话不翻白眼,谁她都不搭理,我想不到我过来还能找谁打探一下内幕情况,只有她了。
前台小姐让我稍等,她翻开出勤表阅览了一下,很抱歉对我说,“梁媚今天歇班,明天也不在,她后天连班四天。如果您有急事,可以加钱邀她过来,我这边找公关经理给您立刻安排。”
我说,“她是我朋友,电话方便给我吗。”
前台小姐摇头,“私人联系方式,我们不能透露,除非是白金顾客。”
这不废话吗,只有在卡门宴消费达到八位数的才能成为白金顾客,全华南都不超过五个,要是舍得这么花钱,还用场子给电话,小姐自己都巴巴的贴上去了。
我找她要了一张卡片,在背面空白处写了我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姓名,我递给前台,“麻烦等她来了,给她这个。”
前台接过去看了一眼,她说可以,正准备放回去时,她手忽然一僵,她又重新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我的名字,她有些惊愕抬起头,对着我的脸打量了许久,“冯锦?”
她另外一只手用力抓住桌沿,“你是原先的红牌吗?”
我说是,脸上表情十分沉静,但我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虽然被认出来也不算什么光彩事,但这至少证明我还没有被彻底遗忘,回来重操旧业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前台小姐特别欣喜,她说刚过来工作时就听别人提起过,两年前我和梁媚是这里最风光的名伶,如果我没有离开卡门宴,现在全华南身价最最值钱的一定有我的号。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她一直在讲,在关键时刻我打断她问白茉莉今天在吗,她说在,白茉莉没有休假,她的班一天都不能断。
她说着话越过我头顶瞪大眼睛,伸手指着我身后的大门,“那是白茉莉。”
我也听到了后面忽然间兴起的嘈杂,有很多脚步声在逼近,一定是到了重要人物,才能出动这么多保镖,我转身顺着前台手指的方向去看,场子外等候的一群黑衣人簇拥着一名女子走进来,女孩应该比我略微年长几岁,保养还不错,可气质风韵一看就不是我这个年纪,她脸上的脂粉很浅,没有浓妆艳抹,美得清淡似菊落落大方,她穿着高领中长款的玉兰白旗袍,就像一片忽然洒下来的月光,在滚滚红尘之中令看客耳目一新。
白茉莉和外界传言的很不一样,我在见到她之前,以为她应该是像席情或者冯小怜那样艳丽绝伦气质妖媚的女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可白茉莉太冷淡,她眉眼连一丝笑都没有,我盯着她的脸,反手敲了敲前台的桌子,“她不爱笑吗。”
前台说是,很不爱笑,脾气也不好。
我觉得奇了,那些达官显贵花着大价钱不买笑,对着这张脸干什么,难道是看腻了谄媚的嘴脸,忽然觉得捧着祖宗一样的人才有滋有味。
白茉莉从门口走过来,保护在她周围的保镖将她安全送进来后,也都四下散开,她站在我旁边一声不吭,低着头看自己新做的水晶指甲,前台小姐立刻打开花名薄,在她名字后面勾画了一笔,“白小姐,给您签到了。”
白茉莉理也不理,她垂着眼皮直接转身朝着电梯走过去。
想当初我和梁媚最红的时候,也没这么傲气过,眼睛都不夹人,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不是靠人捧,没人捧谁也火不起来,我觉得很奇怪,霍老板那么精明的商人,他最不喜欢手下人膨胀,可他为什么要去捧性格这么烂的白茉莉。
我从前台离开后,按照内部图画标识找到了霍老板的办公室,还是原先的老位置,在一楼走廊的右转角,走到头就是,门口驻守着八名保镖,最前面的先看到我立刻十分警戒让我站住,其中有一个认出了我,他喊了一声冯小姐,我对他说明来意,他让我稍等,然后走进去通禀,大概半分钟,他从里面出来朝我抬了抬手臂,“霍老板请您进去。”
我从没见过这样一所房子。
没有悬挂的蜘蛛网,没有破败的窗纸,可进去后你觉得脊背发冷,阴森森的。
墙壁是黑色的釉漆,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寒光,地板是黑色的理石,被月光折射出一丝瘆人的惨白,黑色的窗纱在夜风里飘荡,将男人藏匿其中的身影凸显出来。
他手上夹着烟,正背对我眺望远处的摩天大楼,身上的黑色衬衣和漆黑一片的房间融为一体,我只能透过烟头那一点散发的红光辨别他所在的位置,和我呈一个四十五度的斜角。
我刚要张口喊霍老板,灯光忽然啪地一声亮起,惨白刺目的白色穿透我瞳孔,直直的刺入,我本能用手臂挡住眼睛,我根本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摸到了开关。
我缓过来后,尝试着一点点睁开去迎接灯光,因为室内全部是黑色,所以色差对比下白光显得尤为夺目清晰,我觉得眼睛酸得难受,特别想流泪,好像被大风吹过。
日期:2016-07-08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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