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时候，寝室的座机DIANHUA爆响。因为这段时间就才子搞上了对象，平时座机几乎成了才子的专机，才子勤快地接起了DIANHUA，大家很有默契，当即戛然而止，不无耻了。才子抱着DIANHUA说：“什么？！”，又问：“什么？”，最后又一个：“什么？！”，三个“什么”后，
　　才子搁下DIANHUA，面向虎子，说：“你家细眼狐摊上事儿了！”。
　　日期：2015-05-29 23:38:39
　　（十九）

　　虎子黑灯瞎火穿上衣服，下楼敲宿管处老头的门，连求带哄，又塞了五十块钱，终于说动让老头开楼门。虎子出来了，才子跟着。
　　打车直奔医院。才子唏嘘了一路，直到虎子发作：“别叨叨了行不行？！”，才子总算消停。拨细眼狐的SHOUJI，处于关机状态。虎子心烦意乱，脑神经一直绷着，琢磨怎么为细眼狐开脱。几乎这一路，都在为细眼狐编织袋里装冥币的行为，编行得通的瞎话。
　　明知道细眼狐关机，虎子一遍接一遍地打。打疯了，打不通。
　　到了医院。虎子硬着头皮上楼。病房没进去，只隔着门窗玻璃向里察看了一眼，再不忍心看第二眼了。高母已经奔溃了，抱着被高媛高高拱起的被褥失声恸哭，而藏在被褥里头的高媛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前几天，高媛还那么正常，一颦一笑那么典雅端庄！
　　方文娟用眼神向虎子引荐了高父。虎子走向前，咂咂嘴，开门见山就说：“过两天我妈忌日到了，我让细眼狐带的。”。无从解释，没有别的借口，能说明一个正常人带冥币的动机。虎子只能胡诌，母亲的忌日于虎子来说是个禁讳，虎子轻易不提，今天却当了借口。

　　虎子有些突兀，崩出来的话也有些词不达意，方文娟及时做了说明，高父似乎才懂了点，神色恍惚地问：“你是来说情的？！那个细什么狐人那？本人在哪儿呢？！”，虎子被问住了。不知道虎子出于哪种感觉，看着高父，突然脑门一“嗡”，鼻子一下酸了，眼睛也发酸，整个人酸了！
　　虎子抖了抖嘴，没说上话。
　　高父看在眼里，拍了虎子的肩膀，说：“这不关冥币的事儿，不关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事儿，我知道，我知道！”
　　在没人接话的沉默中，一声古怪的笑刺穿沉默，骤然响起，高父为之一惊，身体跟着打了个哆嗦。这是“曾小贤”笑声爆强版的SHOUJI铃声，是夏淼淼的杰作。高父意识到是SHOUJI铃声后，“曾小贤”再爆笑，高父又一哆嗦，可见高父惊弓之鸟的状态。虎子呵斥夏淼淼：“愣什么愣，接呀！”，方文娟也急，说：“什么表情？——鬼来电呀？快接！”，夏淼淼傻子似得盯着SHOUJI一脸纠结，还下不了决心，方文娟夺过来，一看来电显示表情也起了变化，问夏淼淼：“于君？”，夏淼淼一跺脚，指使：“你——你接，我还——还没准备好呢！”。

　　听筒里传来迫切的略带紧张的男声，“喂？喂！”两声后，直问：“是高媛的同学吗？是在XX医院的急诊病房吗？高媛好些没？没事吧？！”，方文娟挑重点简单回应两句，确认：“你找夏淼淼？”。那边回：“不是，不是！”，说：“我找细眼狐，打了你们寝DIANHUA，隔壁寝的一个女同学接的，她只有这个号，我就冒昧打了！”方文娟诧异地问：“你找细眼狐？”，那边说：“是。”方文娟追问：“你是于君吗？”，那边回：“就是我。”DIANHUA挂断了，方文娟转身告诉夏淼淼：“于君说，他一会儿就到。”夏淼淼紧张上了，下意识捋头发，扑拉衣服。

　　虎子问：“他说他找细眼狐？这都几点了？十二点都过了找细眼狐？！——细眼狐怎么认得于君的呀？咋一下熟成这样？！”
　　方文娟也一头雾水，应：“一会儿过来，你自己问呗！”

　　“别让他过来了！”高父突然说，说：“他过来对高媛不好！”，撂下这两句话，高父转身在走廊兜上了圈子，背着手迈开大步来回走。
　　虎子和方文娟他们面面相觑，没敢追问原因。
　　走了几个来回后，高父自己折回来了，犹豫了一下，最后没避讳高媛的这些同学，如实相告，说：“高媛高三那年，出了一个事情。高媛的同桌喜欢上了班里一个男同学，是高媛鼓励这个同桌向那个男同学开口表白的，没有想到被男同学严词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说他喜欢高媛，结果，这个同桌听后就跑去校门口撞车去了，最终死了。这个事情对我女儿打击很大，她一直内疚，认为同桌的死她要付很大责任，有阵子天天做噩梦，说同桌变成鬼找她算账，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休学了一年。”高父说：“那个男同学，就是于君。”

　　高父说罢，气氛一下，静了。因为沉重的气氛托着，没人发出唏嘘声，可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夏淼淼一样，唏嘘不已。
　　无奈，按高父的意思，方文娟回拨了于君的号，刚接通，DIANHUA那头出声：“看见你们了，挂了啊！”，方文娟回头，于君从楼梯口小跑着过来，转眼工夫，尽在眼前。不请自到的于君用怀抱慰问了高父，顺势拽着高父的胳膊，想借一步说话。高父没挪脚，说：“有话，就这儿说吧！”。
　　于君却迟疑了，眼神里流露着警戒，尤其是朝虎子看了一眼。高父再强调：“这时候了，没什么可遮掩的！”
　　于君下决心似的，开口，说：“现在住进高媛宿舍的一个女的，长得跟——跟死了的程美丽鼻眼轮廓都很像，神态也像！”

　　高父惊：“有这样的事儿？！”
　　于君说：“她家里靠白事丧宴赚钱，专做丧事用的丧礼馍馍，场合惯了，张嘴就是一些灵异场合的事儿，讲鬼故事，高媛被她吓了几次——”
　　虎子竖耳倾听，脑子跟放幻灯片似得，上回高媛聊起细眼狐欲言又止的可疑表情，一幅接一幅，历历在目。
　　才子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发癔症的虎子，悄声道：“真是细眼狐给人家吓坏的！”
　　高父倒吸气，又叹：“有这样的事儿？！”
　　夏淼淼拉过话来，搭腔说：“真是这样的，真是这样的！”，说了两遍，一下都没结巴，倒把自己说魔怔了，紧加一句：“闹不好——，细眼狐真的是鬼？！”
　　“长没长脑子呀你？！”虎子厉声喝，说：“我们一个村的，一起长大，什么神神鬼鬼？你们不能看她是村里来的就什么帽子都往上扣吧？！”
　　医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七嘴八舌，让一个人说！”然后指着于君，点名：“你说，就你说，你重头说！”

　　不知道跟一年前的遭遇有没有关系，在于君身上，褪去了很多同龄人应有的“浮夸”，显得很沉稳，显得比大人还像大人。于君确实也理性，三言两语，讲了非比寻常的遭遇，像讲述一个遥远的似乎是别人的故事，不带情绪，不多余一句废话。所述内容基本与高父所言一致，讲到程美丽的死，以及讲到高媛不堪负重的内心阴影与程美丽的死的因果关系，于君没避重就轻，坦承——因为自己把喜欢高媛当拒绝程美丽的借口，导致程美丽情绪失控，当天放学就冲向行车道自杀。事后又导致高媛背上了非常大的心理负担，不得不休学一年，错过了当年的高考。于君做了个深呼吸，再讲，就讲到细眼狐。讲到形貌体征和程美丽很相似的细眼狐住进高媛宿舍后发生的种种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