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麻二拐子撩门帘，从里屋出来了，一拐一拐地，还端着馍！
　　虎子嘘了一口气，又想：“难道是哑娘死啦？！”
　　哑娘没死，跟在麻二拐子屁股后头，也出来了，也端着馍！

　　虎子倒吸一口冷气，心里边几乎在惊呼：“细眼胖狐狸死啦！”想着，身上一阵一阵地打冷颤，虎子握车把的手都抖了，说不上什么感觉！
　　谁料，紧接着细眼胖狐狸出现了，手里同样端着馍！挂着围裙，跟家庭妇女一样，额头上沾着面粉，一片儿一片儿的白，连“疤”都掩盖了！
　　“奶奶地，没死！”虎子竟然有点失而复得的惊喜，又琢磨：“卖上馒头了？！”转而又想，“关我屁事啊，咸操萝卜淡操心，回家！”
　　回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翻吃的。一般到家都是半下午，奶奶总会把中午的饭菜热到锅灶里。今天掀开锅盖，一碗肉菜和两馍。
　　虎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吃着吃着，突然把咬进嘴的馒头给吐了，问奶奶：“奶，这馍是不是从细眼胖狐狸家买的？”

　　奶奶：“啊？”
　　虎子：“她家多邋遢呀，你买她的馍？”
　　奶奶：“谁家？”
　　虎子：“细眼胖狐狸家，那个哑娘用泡耗子水和面，恶心死我了，呸呸！”
　　奶奶：“愣小子说什么呢，我自个儿蒸的馍！”
　　“哦！”虎子放下心来，开始吃馍。吃着吃着又感觉不对，问奶奶：“奶，细眼胖狐狸家干嘛起大锅大灶呀？还有帆布帐篷呢，一家三口都端着馍馍，干嘛呢她们？！”
　　奶奶笑，说：“你不知道啊？细眼胖狐狸能着啊，在红白喜事上赚上钱啦！”
　　虎子：“啊？！”
　　奶奶：“就是卖‘婚嫁馍馍’和‘丧礼馍馍’！”
　　虎子：“我说她家怎么有披麻戴孝的人呢，我还以为细眼胖狐狸死了呢！”
　　奶奶：“破嘴，瞎说！人家细眼狐能着呢，还在婚丧场所登台唱上了！”

　　虎子：“卖唱？”
　　奶奶：“现在村里就兴这个，办喜办丧都要请班子吹拉弹唱，都说细眼狐一天不少挣钱呢！”
　　虎子：“有没有搞错，她眼睛那么小，那不亏了台下的观众呀？！”
　　奶奶：“你别小看细眼狐！”

　　“远远的往台上一瞅，嘿，那唱歌的没眼睛！”虎子比划，辩解：“这不是我冤枉她，她眼睛就是那么细啊，站远点瞅，就给没眼睛一样，上回，我们老校长还以为她站着睡觉呢！”
　　奶奶笑，说：“我就说你别小看细眼狐呀，她主意多着呢，往土台子上看，就数她的眼睛个
　　儿最大！
　　虎子：“啊？！”
　　奶奶：“画上去的！”
　　虎子：“啊？”
　　奶奶：“拿毛笔画，上边一弯儿，下边一弯儿，中间图个实心黑圈圈！”
　　虎子惊叫：“靠！”

　　奶奶佯装生气：“好好说话！”
　　嘴秃噜了，在奶奶面前吐了个脏字，虎子悻悻地低头，接着吃饭，吃着吃着突然又想起一句话来“聚仙聚邪的场所，才是狐狸该去的地方！”，现在再回味这句话，虎子头皮似乎发麻了，饭也不吃了，把奶奶拉到身边，饶有兴趣地问：“有没有邪乎事？”
　　奶奶：“什么邪乎事？”
　　虎子：“就是细眼狐在场的时候，有没有怪事，吓人的事？”
　　“吓人的事？”奶奶想起来了，一拍大腿，说：“有啊！”
　　虎子：“啊，真有？啥事？！”
　　奶奶：“那天晚上给邻村人家唱，细眼狐刚上土台子，还没摆造型呢，那亮灯往她脸上一打，一照，趴在土台子上捣蛋凑热闹的几个小孩就哇哇哭上了！”
　　虎子：“啊？为什么呀？她脸上怎么啦？”
　　奶奶不说先笑，笑得都喘不上气来了，好一阵才笑过劲儿，喘息着跟虎子学：“细眼胖狐狸的右眼睛，画了上弯儿，画了下弯儿，中间的实心黑圈圈忘了涂啦！——没画眼珠子！”
　　虎子正嚼着一口馍，听后，笑呛了，连笑带噎，差点给嗝屁过去！

　　日期：2015-05-21 14:29:08
　　（四）
　　这个世界上没有废物，所谓废物不过是摆错了地方的财富。这是我这辈子都认可的一句话。
　　哑娘是个哑巴，脑子还时不时地犯点糊涂，但就有一点，手灵！过寒食节、过大年，捏个面花，揉个花馍，那是弄什么像什么。就比如捏的那个小母牛，也就拇指大小，仔细打量，你还能看见牛鼻头上挂着鼻环儿呢，感觉拴根小绳，这牛就会跟着你走似的，反正捏的就那么巧，就那么真！
　　当地习俗，“红事”要有婚嫁馍馍，“白事”要有丧礼馍馍。比如“寿桃”（面捏制的桃子等果型）；比如“面牲”（面捏的猪羊），等等，说法讲究，花式繁多。

　　细眼胖狐狸充分挖掘哑娘的优势，承接大量红白喜事的馍馍订单，短短两年时间，麻二拐子家就在村里盖起了最宽敞最漂亮最货真价实的五间大正房，连院墙都是暂新暂新的青砖绿瓦！
　　谁能想到，创造这些财富的大功臣竟然是头脑犯浑的哑娘呢？！
　　当然，“赚钱活计”能干的风生水起，最离不开的是细眼胖狐狸，还得益于烧火烧得一级棒的麻二拐子的加盟！
　　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废物，所谓废物不过是摆错了地方的财富！
　　开干没两个月，细眼狐就就去县城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除了比拖拉机少一个轱辘外，别的都一样一样，带车斗，走起路来“突突突”响的那种。麻二拐子不敢骑，细眼狐就先练手，跨在“电驴”上，带着茶色墨镜，载着麻二拐子和半车馍馍，“突突突”“突突突”，出现在乡间的小路上。

　　虎子搭过一次便车，感受心得是：拖拉机的配置，细眼狐能开出飞机的速度来！
　　前进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的虎子屁股都快开花了，同在车斗上坐着的麻二拐子居然表情淡定，不过嘴抿的死死的，本来属龅牙型嘴，再抿住，又被颠的一晃一晃，一晃个没完，简直了！
　　虎子突然联想到抿嘴的大黑猩猩，越看越像，越搞笑！最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麻二拐子眼珠转过来，投过来淡定的一瞥，然后继续保持原样，抿嘴，一晃一晃！

　　虎子这一路就跟被点了笑穴，又不敢肆无忌惮的笑，压抑坏了！心里偷偷地咒麻二拐子：不抿嘴，你会死呀？！
　　终于上了柏油马路，不颠了。
　　麻二拐子嘴龇开了，露着白刷刷的牙，冲虎子大声问话：“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呀？”虎子没大没小地打趣麻二拐子：“叔，你抿住嘴像个明星！”麻二拐子没怎么听清楚，挪屁股做到虎子身边，冲着虎子的耳朵嚷：“你说我抿嘴？”虎子应声：“啊！”麻二拐子笑，叫唤：“不抿不行呀！不抿，牙就震飞啦！”虎子大笑，以为麻二拐子开玩笑呢，谁料麻二拐子手就往嘴里一掏，一扳，牙下来了！虎子惊呼：“假的？！”麻二拐子得意坏了，指着假牙炫耀：“一千多块呢，细眼狐给我装的！”又补充：“好闺女，孝顺着呢！”

　　虎子连连点头，示意麻二拐子按回去吧，麻二拐子不忙，把假牙攥手里头，很是得意地指指开车的细眼胖狐狸，让虎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