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恕往后倚靠在医院的椅子上，捏了捏酸胀的眼角：“比做手术更累。医闹。”他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有血迹，也有玻璃碴子，耳畔依旧嗡嗡作响，“那孩子送来的时候就没气了，我……无能为力……”
　　佘狼滑动鼠标的手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不用往自己身上揽。你救了第一个人，别人会感激涕零。你救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剩下那个没救成，世人会把你当罪人。”
　　苏恕喉头有些哽咽，感觉眼前一片雾气。

　　可是，他就是为了这万分之一，才选择当了医生啊。
　　苏恕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情绪，问道：“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小鹿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那丫头也快高考了吧？”
　　“嗯，就这事儿。她上次例假是这个月五号，下次估计会正好赶上高考。有没有什么办法推迟？”佘狼声音淡淡，手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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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佘狼皱了皱眉：“你在听吗？”
　　“你是认真的吗？”苏恕的声音透着无奈和好笑，他刚才乍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苏恕苦笑：“大老板，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妇科医生，是我神经内科的。你问我这种问题，让我怎么回答你？”
　　佘狼愣了愣：“我以为这是医生常识。你是不是大学没好好听？”
　　“……”苏恕无奈，想了想，道，“吃避孕药可以……”
　　“不可能，换一个。”佘昂斩钉截铁。
　　“……”谁来收了这妖孽！我不活了！

　　苏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虚脱：“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来之前多吃点红枣之类的补血，虽然是夏天，但是还是要注意不要受凉。小鹿的身子不是一直在调养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又聊了片刻，佘狼才勉强接受。
　　苏恕松了口气，正要挂电话，却听那边佘狼的声音轻轻传来：“阿恕，做你自己就好。”
　　苏恕一滞，半晌，轻笑道：“说什么呢，我一直都是我自己啊。”

　　另一边，祁鹿吃着水果整理着试卷，手机关了后台，微博里的天翻地覆似乎都与世隔绝。
　　蝉声渐起，夏天的脚步也在不经意间，悄悄到来。
　　沈剩从浴室中出来，拿了条干毛巾擦着湿漉漉地头发，很快地用吹风机吹干了。他换上轻便的衣服，出了门去。没有走多远，他就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望着二楼窗户里透出来的暖色灯光，半晌，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下来一趟，门口等你。
　　蛙声在花圃里此起彼伏，夏夜的微风有点湿润，有点燥热。
　　沈剩插着口袋，仰头看着夜幕，繁星数点，月光皎洁。

　　脚步声响起，他转头望去，只见秦川趿着一双人字拖，灰蓝色的T恤，棉质的宽松的短裤，露出一双白生生的细嫩的腿。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沈剩蹙眉，觉得不妥。
　　秦川打了个哈欠：“反正不是勾引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困了。”
　　沈剩脱下外套，扔给他，秦川也没拒绝，围在腰上打了个结。
　　“你帮我追祁鹿，我帮你搞定林絮寒。怎么样？”
　　秦川愣了愣，许久，眼眸微抬，直直看向他：“剩子，你放弃吧。”
　　“为什么……凭什么？连你也觉得我不可能吗？”他攥紧了兜里拳头，目光微痛。
　　“对。”秦川移开眼，看向对面公园里嬉笑打闹的小孩，年少无知的孩童啊，没有复杂的感情，所有的喜欢与不爱，都是那么纯粹简单。秦川缓缓开口，“剩子，你不懂。他们的感情，不是你我能够挑拨的。”

　　沈剩不甘心：“小川，十年，你让我就这样轻易放弃。不可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感情从来都不是时间的问题，不是吗？”她转过头去看他，左耳的耳钉忽闪忽闪。
　　沈剩微微垂下了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夜风轻拂，月上柳梢。
　　所有的心事，都藏在风中。
　　“不撞南墙，我是不会回头的。”
　　日期：2016-01-29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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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五月后，长江以南地区的城市逐渐升温。
　　祁鹿撩了撩散下来的几缕发丝，她很怕热，特意扎了丸子头，但是半天下来，还是有些松散。
　　沈剩还没回来，他们下课晚，估计现在应该还在食堂。
　　祁鹿站在转角等着，捧着历史书无聊地翻来翻去。

　　“沈剩，打球去不？”三班的队长刚吃完饭，就来约球。
　　林絮寒推了他一把，打趣道：“约什么？不约不约。咱们沈剩忙着陪小姑娘复习呢，哪有时间理你，你排一边儿去。”
　　他一听，也来了劲：“我们主席也春心萌动啦？可以啊，都快高考了还来事儿，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吧。”
　　沈剩瞥了他们一眼：“管好嘴巴。”
　　林絮寒和三班队长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着什么，几人脚步一转，弯过拐角。
　　沈剩抬眼看去，远远就望到那个靠在栏杆上的背影，瘦瘦小小，后脑勺团着丸子，十分清爽。他嘴角不禁勾起，朝两人道：“我先走了，球就让絮寒陪你打吧。”
　　林絮寒抓住三班队长正抬起的手，抢道：“去吧去吧，别让小鹿等急了。”
　　说着沈剩迈开步子，朝祁鹿走去。
　　三班队长微微睁大了眼睛，拍掉林絮寒的手：“我去，那不是二班的祁鹿么？！”他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凑到林絮寒耳畔，“沈剩和她……交朋友了？”
　　“……”林絮寒白了他一眼，叹道，“我们主席正在奋斗的路上，革命尚未胜利啊。”
　　三班队长啧啧声，感慨道：“没想到沈剩平时不温不火的，这关键时刻链子倒是紧的很。祁鹿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主席好手段。”
　　沈剩走过去，轻轻拍了下祁鹿的肩膀。
　　祁鹿转身，见沈剩正站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笑容浅淡。
　　“等很久了吗？”

　　“没有，”祁鹿摇摇头，笑道，“我也才刚到。你拿了东西，我们就去图书馆吧。”
　　闻言沈剩点了点头，很快拿好要用的书本和学习用品，两人沿着学校后山前的小径慢慢向图书馆走去。
　　后山前不高的砖墙上栽了满满一面紫藤萝，此时正灼灼盛开着，垂挂下来，穗尖随着微风轻轻摇荡。细碎的淡紫色花瓣有时打着旋落下来，十分漂亮。
　　两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讨论待会儿主要温习那一块内容比较有效。
　　依着后山，风也清凉，

　　忽然，沈剩停住了脚步，拉住了祁鹿的手臂。
　　祁鹿一愣，转头看向他，却见沈剩慢慢凑近，那张清俊的脸缓缓放大，她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他顿住，好看的手指伸到她头上，捻下一片粉色：“头发上，有花瓣。”他声音中带着一缕失望与低落，祁鹿没有注意，从他指尖接过那花瓣，仔细看了看，笑道：“这不是紫藤花，大概是从山上飘下来的。”
　　沈剩看着她继续向前走的背影，轻快明丽，深深吸了口气。
　　沈剩，假如她有一点在乎你，她都不可能如此平静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