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柱突然抬举起他来,让左睿很不适应,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知道,如果想要尽快融入工厂氛围,必须得和王廷柱李建生搞好关系。王廷柱突然伸出橄榄枝,如果他不接受,众人的口水马上会喷向他。
脑子里千回百转,左睿还是答应下来晚上一起喝酒。王廷柱把场面搞得挺大,层以上厂领导都参加了。——当然,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女人们。
有女人,有酒,气氛很容易搞起来。左睿成了众人敬酒的目标,一会儿功夫,左睿就被灌进去半斤多酒。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喝得只剩下半条命。他得学会在酒场保护自己,他可不想人过四十就百病缠身。
“咕咚!”再一杯下肚,左睿出溜到地上去了。
“哎呀……左厂长!左厂长!”王金锁赶紧跑了过来,又是拍脸又是掐人。
“别折腾他了。他这是喝多了。”王廷柱“酒精考验”,一看左睿的表现,知道他尽了力,吩咐众人把他抬进他的办公室兼宿舍,又让亚冬过来照顾他,没喝趴下的人纷纷回去接着喝。
左睿虽然喝得不少,足有七八两,但还没有醉到不醒人事的地步。现在这种状况,一半真一半假,七成是装出来的,三成是喝出来的。
察觉脸上有温热的毛巾在移动,左睿知道这是亚冬,假装皱眉,抬手一划拉,把那只拿着毛巾的手给划拉到别处,又假装哼哼叽叽地翻了个身,脸冲墙呼呼大睡。
亚冬拍了拍他,他没反应。在他屋里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王廷柱叫她,替他掖了掖被子,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他是被渴醒的。头疼得狠,想喝水,摸索着爬起来,又听到床板咯吱作响的声音。左睿怔了一下,暗道,酒后干这事儿,不是大忌吗,这老小子,这本事还真让人大开眼界。
亚冬临走的时候,倒了一杯水放到了桌儿上,这时候已经凉透了。左睿把一大杯凉水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觉得舒服了不少,又挣扎着回到床上,想要睡觉,却睡意全无,听着隔壁传来的各种声音,心里的火气不由大了起来。
乡镇企业工作会开得很成功,王廷柱的稿子送到镇经委以外,在主任办公会上一下子就通过去了。鲁志海还说,一看这稿子就是高手写出来的,打磨得很好,虽然看不出材料有啥道道儿,但他觉得只要能说到心坎儿里去的,都是好材料。
材料好,效果就好。王廷柱偏偏还是个会搞会议气氛的人,下面这些厂长(经理)们又都非常配合,印发的材料上虽然没用括号标注出“此处鼓掌”这样的字,只要王廷柱的语气一加重,他们马上配合鼓掌。
正如关一鸣在最后的讲话所言,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鼓舞人心的大会。会开完后,下面有些人等着王廷柱,非要让他请客,说他们厂子得的奖最多。还有一个什么技术创新奖,是了好几千块钱,他们要吃大户等等,王廷柱也大方,大巴掌一挥,都带进了镇里最大的饭店——状元楼饭店,硬生生地摆了四大桌儿。
眼看着快要过年了,技改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左睿是个门外汉,虽然李建生各种表态都很到位,但他不给下绊子就不错了,指望着他干些实际工作或是出出点子,门儿都没有。
左睿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技改的事儿,销售交给了利远他们仨,他想着在年前要折腾出点门道来,否则的话,这年都过不好。
技改、技改,就是技术要革新。这个厂子,除了设备落后,工艺也落后。要想技改,就得引进新技术。左睿多方联系,终于找到恒通集团下属的板材厂,想着跟人家联系一下,学习一下人家的先进经验和技术。跟王廷柱请示了一下,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城的火车。
他跟城的厂子联系过,人家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考察学习,左睿前思后想,觉得不入虎穴,就得不着老虎儿子,闻知这厂子正在招工人,就想了一个馊主意,混进这厂子干一段时间再说。
他这个想法,王廷柱很支持。不管怎么样,只要左睿不在厂里跟他顶着干,他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他瞪眼看着左睿能折腾出什么来,真能折腾成了,他王廷柱是首功一件。
左睿很顺利地混进了恒通集团下属板材厂,他的工作并不轻松,除了出货就是进货,凭的都是力气。看着人家的人操纵设备,一张张质量绝佳的板子滑下生产线,他羡慕得要死。
刚来不到一个星期,厂办有人来下通知,说是明天集团总公司要派人来,让大家先打扫一下卫生,把自己也给捯饬干净一些。
左睿并没有往心里去。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力工,干的是力气活儿,穿得再规整,一会儿就埋汰得不成样子。
在嘈杂的带锯声,左睿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皮草的女人在厂长的陪同下,走进了车间。女人戴着一副大墨镜,宽大的镜片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女人的脸,在墨镜的映衬下,显得白皙异常。她双手插在衣兜里,皮草过膝,一双黑色高跟靴子,把腿衬得很长。
女人一边走,一边听着厂长的介绍。那位厂长,年龄也就三十多岁,一副奴才相,点头哈腰的。带锯的声音太大,左睿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连头也没抬,把师傅挑出来的不合格的木料标上记号。
“选料至关重要。有什么样的原料,直接决定板材的品质。所以我们设定了三道检验关,确保不让一根不合格的木料上带锯……”厂长满面笑容,跟在女人身侧。女人则高昂着头,走得很慢,四处观看。
“这是最后一道检验关口。由专人负责量尺寸,查木材的品质,有些材料,表面上看着挺好,但里面却是糟心的,有经验的师傅一敲二看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木材质量的好坏。——当然,这种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这最后一关才显得至关重要……”
厂长仍然喋喋不休,却没注意到女人的脚步更慢了,在左睿身边停了好一会儿,厂长这才察觉到异样,停在了原地。
刚想让女人继续跟他走,参观别的车间。却见女人慢慢摘下墨镜,朱唇轻启,“左——睿——,是你吗?”
左睿没有听到,拿着游标卡尺专心测量木材的直径,测量完毕,或画圈或打叉,那个认真劲儿,连厂长都感动了。暗想,这么认真的员工,真是少见!
见左睿没有反映,厂长赶紧过来,正要说什么,女人抬手制止了。只见她慢慢蹲下来,大声说:“左——睿——!”
左睿猛一抬头,只见一张放大的漂亮的女人的脸在自己面前,吓了他一跳,刚想站起来,可蹲的时间太长,腿有些发麻,软软地坐到了地上。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把墨镜摘掉,伸出白皙纤嫩的手——那是一双衣食无忧的手,也是一双钢琴家的手,白皙,匀称,纤长,红润,左睿想像着它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样子,而脑子里响起的,竟然是《爱的罗曼史》的旋律。
“您是——?”左睿看着女人面熟,一时没有想起来,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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