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总您的意思是说，炒房子是政府引导的结果？”半晌没说话的沈和平忽然开口打断了我。
　　“哈哈，没有，沈总，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我笑道：“但是从结果来看，让这些资金去炒房子无疑是眼下能让社会各方面都达成妥协的一个最佳选项，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对于那些需要‘炒’的资金而言，房子体量足够大，能够容纳得下它们，并且房子有实实在在的社会使用需求支撑，就风险而言，要比炒石头、烟酒、宠物之类的小得多。对于大多数中低收入老百姓而言，房子两年涨一倍的价钱，大多也就是嘴上骂几句发发牢骚，日子还是照样能过，可如果大米、蔬菜、衣服鞋袜两年涨一倍，那恐怕就不是动嘴的问题了。另外，让这些钱去炒房子还有一个好处，房子属于固定资产，可以把这些原本四处乱窜的钱给固定下来，这样政府监控管理的难度也就大大降低了，所以您看，自从05、06年房价开始飙升以来，此前炒得火热的石头、名烟酒、茶叶等等都逐渐开始冷却甚至销声匿迹了。”

　　沈和平点了点头，说道：“可房价这么飞涨，还是触碰到社会的容忍底线了，政府现在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必然调控。”
　　“嗯，调控是肯定的，至少这个态度必须要有，可这就又引出了刚才我提到的另外一个问题了——调控的力度能有多大、效果如何？”我说道：“沈总在实体经济领域纵横那么多年，对于咱们国家现阶段的经济脉搏肯定把得很准。房地产除了刚才说的固定社会流动财富的功能之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功能——它是咱们国家目前阶段GDP增长的重要引擎，而GDP在政府的角度看，就近乎于就业。房地产自身每年贡献的GDP就不少，最关键的是它的产业链非常之长，从上游的钢铁、水泥、玻璃这些建材行业，到建筑施工行业、测绘设计行业，再到下游家装、家具、家电，还有外延的园林绿化、物业安保等等，这些行业贡献的GDP数量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这些行业多数都属于劳动密集型行业，吸纳了大量的社会就业。假设国家现在出台政策把房地产行业打倒，那么从这些行业里被挤出来的这些劳动力往哪里去呢？短时间内看，咱们找不到第二个行业的产业链能够吸纳如此之多的劳动力

　　。大量青壮劳动力失业，必然引起社会治安问题，甚至引发社会动荡也不是不可能。还有咱们刚才说的，房地产有固定社会流动财富的功能，目前投资在房子里边的这些财富，是咱们国家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重要成果，一旦房价真的大幅下挫，这些财富很多就灰飞烟灭了，这样殊为可惜，而且还极有可能使银行业产生大量的坏账，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基于这两个原因，我可以断言，政府接下来确实会调控房价，但是手段一定会比较温柔，短期调控的目的也不是让房价下行、开发商无利可图，而是为了让房价不再继续疯长，至少减缓其增速。”

　　沈和平微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道：“那照常总的意思，房地产就要一直这么暴利下去了？”
　　“当然不会。”我摇摇头说道：“刚才咱们分析了房地产对于目前中国经济最重要的两个功能，一是其超长的产业链吸纳了大量社会就业，二是大量社会流动财富的容器。那么显而易见的，要想政府真正放弃房地产、房价下行、开发商无利可图，至少也要等到政府找到其他方式来替换了房地产在这两方面所扮演的角色之后才有可能。替换房地产财富容器的功能相对简单，只要启动股市牛市，再通过大量IPO快速扩大股市规模就可以。但是就业的问题就没那么好解决了，想简单的利用某个或某几个行业就吸纳了房地产及其产业链上挤出来的劳动力，就目前咱们国家的经济结构之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实上目前世界经济体系中也再没有第二个产业能有这样的就业吸纳效果了。所以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引导经济转型，加大力度发展中小微企业，通过无数的中小微企业三个五个、十个八个的逐渐消化这些劳动力。再加上随着时间推移，咱们国家也将进入老龄化社会了，劳动力总量会逐渐减少。不过这显然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实现的，短则五六年，长则十年，或许能行。所以房地产的好日子起码还有五年左右。”

　　我说完，沈和平若有所思的微微低着头不吭声，他儿子沈杰说道：“那按照常总您这意思，如果我们这次选择了和对方合作的话，我们公司很快就可以走出目前的经营困境，而且至少还有五年的好时光？”
　　“那当然了！”眼见我摇着三寸小舌头说了这么半天，说得口干舌燥，他们父子俩之中终于有一个有些动心了，我赶紧趁热打铁，点点头应道：“沈总经理您想啊，贵公司去年通过出售固定资产这种极端的方式实现了账面上扭亏为盈，净利润也只有区区821万，可就是这样，贵公司的股票摘了帽，股价也从年初的不到1块钱，飙涨到现在接近5块了。如果你们这次和我们的客户合作的话，现在是10月下旬，顺利的话，今年12月31号之前没准就能完成借壳的全部程序，它们今年的净利润是多少？保守估计也有10个亿！到时候公司股价就是涨到20块、30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沈总在公司的持股比例虽然被稀释了，但是4600万股的绝对数量不会变啊，以眼下每股不到5块钱的股价计算，总价值不过2.3亿而已，假设每股涨到30块钱，那总价值可就将近14亿了。这不正好暗合了沈总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吗——‘企业家的天职就是赚钱’。”

　　我一边说，就一边留意着沈家父子的表情，沈杰看起来倒是被我说得心动了，眼睛里都逐渐露出了笑意。可真正管事的沈和平却始终面无表情，略微低垂着头，双眼半睁半闭。
　　我们静默了大约五六秒钟，沈杰终于忍不住了，对沈和平说道：“爸，我觉得这项合作初步看起来还不错，你看怎么样？要不咱们就先试着……”
　　“咄！咄！”沈杰话未说完，办公室门口就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沈和平不待自己儿子把话说完，就抬头应门道：“进来。”沈杰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个二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盘头、身着墨蓝色套装的职装姑娘出现在了门口，我知道她是沈和平的秘书，之前前台工作人员带着我和曹映雪上楼来的时候，就是把我们交给她，由她带我们来到这间办公室的。
　　秘书进门两步停住，对沈和平说道：“沈总，这场会谈的约定时间到了，接下来您和总经理该去和车间主任们开会了，在三楼的大会议室，还有七分钟时间。”
　　沈和平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就下去。”说着就站起身来，对我伸出了一只右手，笑道：“常总，很抱歉啊，我这边事情实在太多，今天咱们的会面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您今天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下周一给您回复，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