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深圳 ---记毕业后进入富士康工作历程》
第29节

作者: 三千只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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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9-11 09:37:00
  油画中的女子仿佛有一种魔力,静谧淡然的眼神注视着房间,我呆立在画前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是处在怎样的一个地方,脑海一片空白。
  身后老K的说话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但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老K指了指冰箱说道:“要不要来瓶水?”
  我点了下头,回头继续看着那张油画,老K拿了水递给我,自己也打开一瓶,一口喝掉了三分之二。我喝了口水,冰凉的水让混沌的神经清醒了不少,转身看了下四周,有些迟疑的问道:“这里是哪里?你家?”
  老K点了点头,我有些困惑起来,老K不是一个流浪歌手么,不至于住虽显的有点怪异却是一个高档小区住宅的地方,但是我并没有开口询问,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还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老K似乎也并没有看出我的困惑,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被他这样一问倒是真的有点饿了,昨天晚上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于是和他一起动手煮了些面条吃。
  吃完东西感觉整个人好了很多,洗过碗我们坐在沙发上抽烟。
  我瞅了一眼墙上的那幅油画,问道:“这画中人是谁啊?这画谁画的?”
  老K回过头注视了那幅画很久,低声说道:“画中人和画这幅画的人都是小芳,这是她的自画像。”
  我头脑有点懵,小芳是谁?仔细想了下,昨天晚上断片儿之前老K好像是说过他自己的一段经历。揉了揉太阳穴,零零散散的记忆开始被拼凑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来着?酒吧,追忆,求婚,分别。我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心底视若珍宝的校园记忆。想到这里,悲伤的不能自己。

  日期:2014-09-11 09:56:00
  一时之间,气血上涌,问了老K洗手间的位置,一路小跑,我双手拄着洗手台,汗珠滴滴答答从脸上滴到水池上,薄薄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正在离开我,向远处游走。我闭上眼睛,感觉到这个世界在做着飞速的逆时针旋转,觉呼吸困难,只好睁看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试图清醒一些,但努力毫无效果。那些已经离开的血液此时仿佛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它们由远而近,开始是缓缓的,涓细的,但霎那间就汹涌的像条激流澎湃的大河。血液带着流动的声响回到我的身体里,我瞬间被淹没了——那些像河水般巨大流量的血全部涌向我的胃部,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疼痛难忍,酸酸的胃液被挤到了口腔里。此时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减轻胃压,这种企图成了完全不能被控制的本能。我艰难地躬起身来,胃部的压力急剧上升到喉咙里,口水和眼泪流出来。突然,胃压猛然增大,胃、喉咙和口腔构成了一个刻着来复线的枪膛,甚至就是一具导弹发射井。我像爆炸了一样,胃里的面条被像子『弹』或导弹一样从口腔和鼻腔里猛喷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日期:2014-09-11 10:21:00
  过了许久,我看着一片狼藉的洗手池,胃部还传来一阵阵痛,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洗着池子,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整个洗手池冲洗干净,我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才刮过不久的胡须也在一夜之间布满了下巴。我有些厌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底不由来了怒气,随手拿起洗手台上的一只玻璃杯狠狠的照镜中的自己砸去。“哗”的一声,玻璃杯和镜子的碎片散落一地,飞溅的玻璃碎片打在胳膊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随之,血流了出来。

  门边传来了老K的敲门声,我打开门,老K显然被凌乱的场面和面无血色的我吓了一跳,不过随即看到了我胳膊上那条长长的血痕,他小心的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扶着我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随即拎来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先用酒精棉球给伤口消了毒,然后用棉纱将伤口小心的缠了起来。
  日期:2014-09-11 10:45:00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们各自靠着沙发,过段时间会点上一支烟,时间静静的流逝,我看着窗外,心底想着,若是跳下去,会不会就像X一样融化在蓝天和空气中,我被心底突然冒起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禁问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我回头看了下老K,他靠着沙发,眼睛微闭着,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说道:“老K,那个,还有面条么,感觉好饿。”他没有说话,起身走向冰箱。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说:“没有面条了,只有泡面,可以?”我点了下头,胃里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让我不想说过多的话。

  很快,老K端着泡面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坐到沙发上,不过看样子似乎也没什么话想问。我心底倒有些不安,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日期:2014-09-11 11:36:00
  桌上的泡面冒着热气,盈盈绕绕的雾气慢慢升起,慢慢消失,整个房间安静的有些可怕,我点了支烟,用手背揉了揉眉心开口道:“老K,你来深圳也很久了,经历的事情比我要多,有些事我一直不解,为什么在踏上深圳的那一刻开始,我都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反倒是遇上了一件又一件难过的事情,让以前的那些快乐记忆都一点点消耗殆尽,心底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也都一点点消耗殆尽。”

  沉默片刻,老K缓缓的说道:“在异乡生活,觉得辛苦不易,忍受孤独寂寞,生病没人陪,难过没人倾诉,一个人走完四季,冷暖自知。可是,大多数人不都是和你一样么?忍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华。”
  老K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我想我追求的并不是都市的繁华,也许只是小时候发现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中心之后想去遥远的地方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而已。想到这个不禁苦笑了一声,现在的这一切不都是咎由自取的么,有些东西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无能为力的。叹了口气,说道:“在深圳,我恐怕是找不到那些幸福和快乐了。”
  老K黯然失神道:“你穷,有人跟着你,这就是幸福;你病,有人照顾你,这就是幸福;你冷,有人抱着你,这就是幸福;你哭,有人安慰你,这就是幸福;你错,有人包容你,这就是幸福;你累,有人心疼你,这就是幸福。曾经我拥有这一切,可是遗失了,而你,明显是自己把自己包裹起来,拒绝别人进入你的生活,怎么会幸福,都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能怨自己。”
  我说道:“我不想别人失望,也不想自己失望,我早已经丢掉了自己,我不是原本的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怎么能误人终生。但想起这一些又觉得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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