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显得很紧张，毕竟这是秦汐第二次的婚姻，她希望一切都能顺风顺水，哪怕是这些莫须有的风俗习惯，也必须去遵守。
　　秦汐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早点睡，”外婆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拿着秦汐的放心地离开房间。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赤足跑到了阳台上——
　　对面，再也没有了裴锦川的影子。

　　她的那个问题，也没有了答案......
　　外婆说到做到，居然将秦汐守在家中寸步不离，让她第二天也根本没有机会出门。
　　秦汐想尽办法也溜不出去，最后只能投降。
　　在家里煎熬了两天，终于熬到第三天的天明时分。
　　这天，便是七夕。
　　婚礼如约而至，这日天气晴好，化妆师七点就准时上门报到了。

　　孟静和几位大学好友一清早就来了家里帮忙，医院里也来了不少小护士。
　　气氛很好，大家正在笑闹着，新郎已经准时来接新娘子了。
　　这种时候自然需要为难一番，秦汐原本还有些忐忑，可没想到裴锦川居然能在一帮女人的为难之下保持着一贯的温和耐心——
　　猜谜语？没关系，他可以搞定。
　　唱情歌？也没有关系，他唱就是了。
　　讲笑话？更没有问题，他也早有准备。
　　轻松过关斩将，最后终于将门敲开。
　　秦汐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很温暖，很温暖。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温柔。
　　穿着白西装的他依旧挺拔俊逸，器宇不凡。
　　身边的好些小护士都在暗暗倒抽气，秦汐也听到了。

　　他的步伐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势在必得，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秦汐想要说话，可身后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掩住了她的一切声音。
　　连心声，也被湮没。
　　婚礼的车队缓缓地滑到马路之上，裴锦川和她坐在后座，他的手，始终紧紧地与她十指交扣。
　　车里有轻快的音乐流动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的手很大，很暖，像一块熨帖的热毛巾一样安抚着她，缓解着她的紧张。
　　秦汐默默地看着他雅致的手背，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自己没有家世，没有才华，没有美貌，才认识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若不是因为把她放进了心里，裴锦川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回到婚姻的殿堂里呢？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狠狠地一个颠簸，车子猛地刹住。
　　原本交扣的手也被甩开了，留下了空荡的一片冰凉，秦汐一怔。
　　裴锦川已然不悦，“怎么回事？”
　　前面的司机汗颜，期期艾艾地开口，“裴总，前面有个车队.......”
　　居然遇上了出殡额车队，真是够晦气的。
　　裴锦川眉头锁得很深，“绕过去。”

　　似乎是有些不快意了。
　　司机领命，再度发动车子，缓缓绕行。
　　秦汐侧脸看向窗外——
　　黑色的车队，白色的挽联，漫天的纸钱，顾振华和苏梅披麻戴孝地抱着顾吉山的照片走在车队的后面，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来。
　　今天是顾吉山出殡的日子！
　　顾少庭跟在自己父母身后，已经瘦得眼窝深陷，脸上是浓重的阴翳，错车而过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朝秦汐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整个人僵硬了一下，眸中迸出无以加复的震惊。
　　两个人的眼神隔着玻璃无声碰撞，秦汐的心被撞得沉了沉——
　　一切又如鬼魅一样，如影随形地缠绕进了她的心头。
　　剪不断，理还乱......
　　车子很快到了教堂，车门被打开，裴锦川温柔地帮她拉下头纱盖住脸，“我去神坛上等你。”
　　按照婚礼的程序，她应该被外婆带到他身边去。
　　白纱被放了下来，再次隔住了彼此的视线，秦汐紧张得不知所措，车门却已经被人从外面拉开——
　　今天，是她人生中第二次穿上婚纱。
　　却是第一次如此紧张，紧张得连她的胃都痉挛了......
　　跨步下车的时候，秦汐微微晃了晃。
　　“小心点，”外婆在旁边温和地扶住她。

　　隔着白纱，她看向裴锦川的方向——
　　他走得很稳，却很快，背影昂藏挺拔，她在心里开始默默地念着，希望他此刻能够回头看她一眼。
　　就一眼，就足够了。她不贪心，只需要他那么一眼，她就能告诉自己，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只有彼此，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完美如水晶，而没有其他任何的杂质。
　　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在了教堂的门后，始终没有回头，看她那一眼。
　　秦汐心里一沉，再沉。

　　教堂里的风琴同时响起，外婆已经牵着她的手踏上红毯。
　　白纱曳地，裙摆上开着大朵大朵的蔷薇花，上面缀满了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每一粒都在阳光下闪烁，像是浩瀚的星河。
　　脖子上是最完美的红宝石项链，是裴锦川刚刚接她的时候亲手帮她戴上去的，每一颗都有拇指头大小，形状偏差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即便是最有实力的珠宝商集齐这串项链，也需要数十年的时间。
　　秦汐常年扎成马尾的头发也被挽成了一个优雅的法式发髻，头上别着和项链同款的发卡。
　　项链有14粒宝石，发卡上，有13粒。

　　1314。
　　这场婚礼办得很隆重很盛大，就连一向谢绝媒体的裴家，这一次也让人意外地邀请了许多记者来外面观礼。
　　外婆牵着秦汐的手，将她慢慢地交到裴锦川手中。
　　教堂里弥漫着浓浓的蔷薇香气，是刚刚从裴家花园里采摘过来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梦幻而浪漫。
　　长长的白纱挡住了她轻颤的睫毛和一切的神色。
　　神父穿着紫色的衣袍，庄严无比地开始询问着那个重复却又神圣的问题——
　　“裴锦川，你愿意娶秦汐为妻，一生患难与共吗？”
　　“我愿意。”
　　他没有犹豫，声音是一贯的磁浓醇厚。

　　“秦汐，你愿意嫁给裴锦川为妻，一生患难与共吗？”
　　秦汐抬头，隔着白纱，最后一次努力地想要将裴锦川看清楚——
　　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平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沉稳地站在她面前，如一棵树。
　　她又看向了旁边——
　　左边是裴家的所有人，其他人都带着祝福微笑地看着他们，只有坐在其中的叶婉柔，带着一抹嘲笑讥讽，她看到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一个重蹈自己覆辙的小丑......
　　右边那里坐着穿着制服的公证人，只要她说愿意，裴锦川就会牵着她的手过去签字。
　　他们，就会成为合法夫妻。
　　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得很妥帖。

　　离幸福，真的只有半步之遥而已。
　　只要她轻轻点头，就可以将幸福抓在手中。
　　就这样吧，都很好，很完美，这样很好。
　　秦汐反复地安慰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放松——

　　仿佛只要一放松，她的一腔心事就再也藏不住，会狼狈地宣泄暴露在众人面前，遭到所有人的耻笑。
　　手心一片冰凉，全是汗水。
　　“秦汐？”，裴锦川眉头轻轻蹙了蹙，提醒她。
　　神父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