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错了:两代人的婚恋绝唱》
第27节

作者: 再回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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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3-16 19:29:30
  17、
  H大小礼堂的讲座把星辰拉回到过去。几个月了,我们虽网聊不断,也不时约会,可他老是传递过去的幕景。我就像听着天外的故事,为她而憾,为他而悲。我也索性向他敞开了心扉。谈我的过去。谈余森原。谈他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对他说“楚梦欣好歹还露个影儿。”
  看似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可心却是越走越远。

  我感到路途渺茫。我又回到苍白中。
  匆匆赶班的脚步已把蚂蚁上树的景观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难忘他雨中回头的一瞥。多少次心动心跳,傍晚的难舍难分,树荫下的缱绻,都化作今日绵绵的哀怨。痛彻心扉。
  妈妈浑浑噩噩。她忘记了日子,忘记又是周六了,早早就烙好了饼叫我。我赖在床上不起。她一遍一遍地喊。我说妈妈你脑瘫了,日子都过忘了。因为她絮叨的次数多了,絮叨的内容都能上吉尼斯了,我急了,曾经就这样对她。对她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习以为常了。她已经不会生气了。她听了后悔不迭地连连说“哎呀!坏了!我的脑子真是坏透了!你睡你睡,你睡,雪儿,你睡吧。”语速是高频的,语调是陡降的。

  我醒的也许比妈早。
  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我连夜里的梦也想不起来一个了,昏昏然,蒙蒙然。“叮铃!”星辰的短信进来。他要我陪他去郊外转转。
  天阴沉沉的,我的心阴沉沉的。
  郊外全是荒湖野泊,转个毛?去相山那边转转也比那好?
  这恼人天气。
  可我不想怠慢他。做不了情人总不能不讲人情吧。
  H市是全国闻名的煤城,地盘上矗立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煤矿,蔚为壮观。星罗密布的塌陷湖,水泽潦漫,对大地,也可谓千疮百孔。秀丽的相山把市区衬托得磅礴大气。近年市区急剧膨胀,已经与我们以前居住的县城连成一体了。
  日期:2015-03-16 19:33:38
  H市依相山而筑,历史上叫相城。
  公元前21世纪初,帝喾的次妃简狄在河中沐浴时吞食玄鸟卵怀孕而生了契。契就是商部落始祖。神的色彩浓重,力量很大,因此契的儿子,神三代相土被夏王朝提拔到中央。相土当了中央公务员就开始大拓疆土。那时候天苍苍野茫茫,绿水枉自流,沃土无麻桑。相土来到一看,非常心痛。他首先大动山林,用泥土在一座山的南麓夯成一个城堡。从此这个城堡叫相城,这座山叫相山。后世的《元和郡县志》说“故相城,盖相土旧都也”。 相城已有4000年历史。

  公元前6世纪末,宋共公为避水患,将其国都迁至相城,6年后娶鲁宣公之女伯姬。娶亲那天彩车辘辘,锣鼓喧天,给相城的历史划了一道亮丽的光。伯姬嫁宋以后改称共姬。相城因共姬的到来美不胜收。共公抱得美人归,更是志满意得,从此有了鲁伯姬娘家作强大后盾,与宿敌楚国的抗衡就生了底气。
  共公死后32年,公元前543年五月五日夜里的一场大火,把宋宫毁于一旦,繁华喧嚣的相城随之暗淡寂静下来。共姬的生命就埋葬在这场大火中。她拒绝家眷和侍女的呼救,只身蹈火而死。
  春秋时期,我国贵族阶级已成气候,最富贵族气质的就是鲁国和宋国。鲁国是周公后裔的地盘,而周礼正是周公他老人家的原创;宋国是商朝的旧址,其贵族血统比周朝要早得多,贵族气质更加浓厚。当时流行一种说法:要观礼,到宋鲁。严酷的礼教下,共姬执节守贞32年,孤独煎熬的景况无法想象。
  日期:2015-03-16 19:34:45
  在今天的流连处,想,桃花始开乍暖还寒的那一天,远道而来的共姬应该是悲喜交集,涕泪纷飞。悲的是花样儿少女在妈妈怀里尚未长大,却离开父母远嫁给老年的宋共公,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喜的是来到了相城这个秀美的山水之地。她过门6年,很可能是20 岁的光景,共公撇下她奔赴黄泉。贵族礼教使共姬不能回到鲁国的家,只能孤独地守望在这片山水间。她的婚姻也许甜蜜,也许索然无味,也许......但她毕竟与共公夫妻了一场,也不枉在世上女人了一回,只是感叹她在寂寥的宋宫里凄凄苦苦了一生。“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慢慢长夜,孤枕难眠,她是怎么过来的啊。

  一个“贞”字了得!
  烈火之中,她拒绝逃生,宫堂内坦然赴死,这到底为什么?是对祖宗礼义的抗争?32年占据了共姬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她每天徒有一个美丽的外壳,芳心枯成干柴。那场大火, 也许她盼望已久,“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故将愁苦而终穷”,最终借大火殉了身;也许她心里装着涅槃的传说,高大的宫殿就是她选择的梧桐枝。
  共姬,终于成了一只火凤凰,在相城这块土地上获得了永生。
  到了战国,相城沦为秦泗水郡的治所,到汉为沛国(郡),后为东汉光武帝次子沛王的封国。
  史书上记载的相人桓谭,是两汉之交的哲学家、经济学家,历任沛国相,著有《新论》,一生多才多艺,对音乐有很深的造诣,《新论》中的《琴道篇》是琴学专著。桓谭藐视权贵,当着刘秀的面表示对谶纬的蔑视,结果被贬。他反对方生术士所宣扬的“长生不老”、“羽化成仙”的神仙思想。他的唯物论和无神论思想对稍后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有直接的影响。今相山公园内有桓谭雕塑像。

  以后历经三国两晋南朝,在北朝天保七年(556年),相郡被废,相城不再是郡县治所,从此失去昔日繁华。
  日期:2015-03-16 19:37:31
  相城,这座华夏大地上的重镇,在行政编制的边缘区沉没了一千四百年后,于1960年被国家定为新建H市的市政所在地。
  建市之初,从城墙残留还可看清古相城夯土而筑的遗迹。挖开城墙脚下,有“千秋万岁”的瓦片等历朝历代的遗物。这些年代久远的遗物诉说出相城历史的沿革。
  上世纪50年代末,相城复兴之前,面积相对于今天来说,还是个巴巴挤挤的小城,像现在农村的一个乡镇政府所在地大小。今天闻名全国的煤城,就是这座悠久的相城,H市政所在地。

  相城的前世,历经大自然侵蚀和战火毁灭,特别是当代一场浩劫,如今难觅踪迹了。如果硬要找点什么,也只有博物馆那些带着泥土的碎片了;还有相山脚下那些沟沟壑壑斑斑驳驳的石头也在默默诉说着往事;而我却喜欢到史书上翻一下文字的记载,在一篇篇详实的史料中见证它的过去。见证一轮轮建设与摧毁,见证一起起天灾和人祸;见证它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的轮轮回回。
  今相山公园一角,一个石盘上立体雕刻了一本仿古书,沧桑逼真。书角被一股风吹起,仿佛吹动了千百年前那个在这本书中寻找拯救人类之智慧的探索者的心思。正是前人的勇敢探索和痛苦痉魔的瞬间,一个伟大的思想诞生了,紧随其后,社会就前进了一步。
  古相城经过了一千四百多年,已经被淡忘了,人们看重重建后的相城了。现在的相城之所以被老相城人仍称为相城,是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依相山建筑、面向沃野仍为相城的最大特色。重建之前并非想寻找它埋藏的昔日辉煌从而为今天补救点什么,或者说想讨点历史的便宜,而是和最初的相土一样,看重它背倚的天然屏障和怀抱的千里沃野。
  四千年,在沧海桑田瞬息万变的茫茫历史中不算太久,可对于脚下这片土地来说,实在太漫长了。从相土最初建造的今日电视转播塔下巴掌大的小城堡,发展到后来方圆三四公里的规模城池,再到今日急剧膨胀的煤城,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
  相城锣鼓喧天地扩张了,相山怀抱的黄土地却在沉默中沦陷了。沧海桑田轮回的速度让我们来不及思考。

  日期:2015-03-16 19:38:25
  我和星辰的父母都是建国后第一代商品粮户口的接班人,没有土地,像到处觅食的鸟一样,东抓一下,西挠一下。我家从县城搬到了市区。星辰家是正宗的相城人,住在内环。八九十年代,广大煤矿塌陷区的农民陆续向城里迁移,原来郊区的农户,因宅基和承包农田被陆续开发,也都陆续变成了市区的居民。
  就像把婚姻比作围城一样,一些人对生存环境的向往也如此,久居农村的,做梦都想变成城里人,这也帮着加速了城市化进程;而原来的城里人呢,却对土地神往。就像晨星,好不容易等来个周末,非要去郊外农村转转。
  其实郊外已经没有什么土地了,不是以前的农村景象了,开发商已经把稍微平坦一点的地皮都圈光了,正在深挖楼基。再往外,就是塌陷区。也许星辰怕有一天开山填湖,既见不到山也见不到湖了,就像三峡,成了我们永远的遗憾。三峡要是消失在一百年前都好,为什么偏偏消失在我们这一代?
  公交车上人没有空位多。星辰示意我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单位上,然后他坐在我后面另一个单位上。一排排的双位空着,我们都不觉得尴尬。
  从公交车下来,我俩走上一条通往郊外塌陷区的石子路。
  一路只有脚踩石子的踏踏声。天依旧阴着,大地灰蒙蒙的,路两边的树枝光秃秃的静静的张在空中,连末梢都懒得晃一下,仿佛坚定不移,又像这严冬一样无情。
  远处是一座座煤矸子山,黑黝黝的,恍如一个个魔鬼,正在窥视着路上孤零零行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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