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我们回家吧！”向文转身向桂枝伸出了手。桂枝从惊恐中醒过神来，赶紧拉住了他的手。
　　“向大哥，没想到你块头不大，还有点硬本事哩！”桂枝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他，“今天多亏了你。”
　　“如果不是我来寄信，你一人也不会到这里来嘛！”向文笑了笑，“我得感谢你带路。”随后又补充道：“回家后千万不要提刚才的事儿。要是让四叔知道了，他会臭骂我一顿。”
　　“嗯。”桂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向大哥，明天带我到你们烧窑的地方去玩。”
　　“不妥吧？”向文立马道。因为他在砖瓦厂时听一位老师傅说过，烧窑时不能让女孩子到窑边，否则烧出的窑货都是赝品。

　　桂枝不解地看着向文，急着说：“我只是去玩玩，又不捣乱。”
　　“那明天再说吧！”向文拉紧了桂枝的手，“走快点。”
　　二人很快回家了，桂枝还拉着向文的手不放。老马连忙说：“桂枝，你别像个小孩子样调皮，让向大哥好好休息一下，他明天还要干体力活儿。”桂枝这才松开手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烤火。
　　吃饭时，老马提来了一大塑料壶散装白酒，说是前几天才买回来的。虽然天气寒冷，但出门在外，向文是不敢放开量喝的，仅仅只陪着四叔和马叔叔每人喝了一小杯。到了晚上，老马又提来了那壶散装白酒，向文又只喝了两小杯。四叔酒足饭饱之后，就嚷着要向文陪他早点睡觉，说明天要起早干活儿。向文极不情愿地陪他上了床。

　　四叔躺在床上嘱咐向文说：“这山里的女孩子个个都野得很，你千万别轻易上当啊！”
　　“四叔，桂枝明天想到我们烧窑的地方去玩，您同意不？”向文突然问。
　　“去当我们的帮手我当然同意。”四叔很爽快地答道。
　　“我怎么听说，烧窑的时候不允许女孩子到窑边。”向文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是有这么个说法。”四叔笑了笑，“来例假的女人是不准去窑边的。不过，这个老规矩山里的女人都知道，也都很自觉。”

　　“啊——”向文心想，哪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啊！然而，尽管在砖瓦厂烧窑时，他不信这个邪说，但又怕自己真的烧出了赝品砖，所以也不轻易让女人走近烧窑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向文起床后先在门口的小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拳术，然后再洗漱吃早饭。到了冬天，这里的农家一日三餐都围坐在火塘边吃饭，火塘的上方吊着一口铁锅，四周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冒着热气。一边烤火一边吃饭，暖烘烘的，惬意极了。这里的农家，如果有喝酒的男人，一日三餐都得喝上一杯。大清早的，向文可不敢喝酒，更何况待会儿要去干活儿。四叔对老马说：“我陪你喝一杯。”说罢，将一小杯酒一饮而尽。

　　四叔放下酒杯后，桂枝赶紧添了一碗白米饭递到了四叔手中。在这深山沟里，农户的主粮是面粉，大米是四叔这次特意带来的，他怕向文吃不惯这里的面粉。吃完早饭后，四叔和向文就要启程去烧窑。他们两人前脚刚出门，桂枝后脚就跟上来了。因为这个天气只是坐在家里烤烤火，没有任何事可做，所以老马也没阻止桂枝到窑地去玩。
　　向文见桂枝跟在屁股后面，便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不准你去！”桂枝连忙用眼看了看四叔。四叔哈哈一笑：“小孩子，就让她去吧！”向文偷偷地笑了。桂枝为了讨好向文，伸手将他肩上挎的书包拿过来挎在了自己的肩上。向文也不再多嘴了。
　　四叔的土窑就建在桂枝家的对面高山坡上。站在桂枝家的院门口看烧窑的地方似乎就在眼前，但走起来却要花费一顿饭的功夫，一下一上够吃力的。到达窑地后，四叔开始吩咐向文往偌大的炉塘里添柴。烧窑的柴都是碗口粗的杂树筒。向文左右开弓，每次抱两筒。桂枝搬不动，急得干瞪眼。炉塘里的柴很快添满了。
　　四叔见桂枝站在一旁搓手玩，便笑着说：“你去帮忙倒点茶来。”
　　桂枝连忙跑到旁边的木棚子里倒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茶端了过来。她先递给四叔，再递给向文。
　　向文接过茶，喘了一口气道：“你看你，站在这里把脸都冻变色了。”
　　谁知，向文的话音刚落，桂枝突然弯下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哎哟——我肚子好痛。”。
　　“我说叫你别来吧！出洋相了？”向文冲着她一个劲地发笑。见桂枝的样子很难看，又连忙收起了笑脸，并用手指了指挂在木棚子上的书包说：“那里面有——”
　　桂枝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走到木棚子前拿起书包后，这才撒腿往旁边的松树林里跑。

　　“没啥事吧？可能是凉风喝多了。”四叔喝完茶放下碗说。
　　“不一定。”向文随口应了一句。他猜测她是来例假了。因为女孩子大凡说“肚子痛”，十有八九是指来例假了。向文教扫盲班时，有一个女生在课堂上突然举手说肚子痛，他以为这个女生想偷懒不听课便没理会，谁知谢小萍突然站起来直接对他说，这个女生来例假了，他这才挥手示意：“快出去！”
　　幸好书包里有一卷草纸，不然桂枝就难堪了。她办完事后，慢悠悠地步出了树林，将书包放在木棚子上挂着后，很知趣地回家了。
　　向文目送桂枝回家后，便开始与四叔一道点火烧窑。看着旺盛的炉火，四叔笑眯了双眼。
　　“今年的货一定比往年俏。”四叔的声音像炉火一样亮。随后又补充道：“先烧硬柴，再烧牛粪。”
　　“啊——”向文一听恍然大悟，难怪旁边还堆了一大堆干牛粪。
　　“硬柴主要是用来引火和偶尔起辅助作用的，烧窑主要用牛粪，不然的话，这满山的大树都会被烧窑的人砍光，政府也不允许。其实，牛粪比硬柴耐烧，火力也不亚于煤炭。你烧几天就知道了。”四叔对向文说。
　　四叔讲的头头是道。像这种土法烧窑，向文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于是，他对四叔说：“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今天白天就由你烧，晚上由我烧。往后轮流值夜班。”四叔像昔日的小队长开始派工了。
　　“没问题。听四叔安排。”向文爽快地答应了。这烧窑也并非特别吃苦，还可以坐下来看书和写东西。
　　“今天点火，我们要庆贺庆贺。我这就去山那边的湾子里买点野味送到老马家。”四叔喜形于色，说罢就动身了。别看四叔年近六旬，但身子骨还挺硬朗，特别是走起山路，一般的小伙子还跟不上他的步伐。看到四叔那高兴劲儿，向文感到无比欣慰。平日里，他虽然与四叔交往不多，但每每遇到为难的事，四叔从来就没有忘记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如果不是四叔把他带来烧窑，他一定还呆坐在家中，望着屋顶的破瓦片发愁。

　　日期：2015-09-11 1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