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30 06:07:13
　　【009】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随着**的结束，一大批曾经被打入冷宫的电影纷纷解禁，其中就有一部叫做“桃李劫”的黑白电影。“桃李劫”拍摄于上世纪的三十年代，影片讲述的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由于坚持自己的原则，因而在社会上失意、挣扎，最终被当时的社会彻底吞噬。观看的这部影片的时候，自己的年纪尚小，但我多少已经懂得：这一切的罪恶，都是源于解放前旧社会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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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走向了文案的办公室，一路上的崇林不住地摇着头，跟在他后面的小徒弟胆战心惊。中途的师傅曾有过一次停下，搞得我也赶紧收住了脚步，好在他没有半途而废。
　　总算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可对面的师傅一会儿抬起头看看我，一会儿又垂下了脑袋，直到了他最后的HOLD不住：“诶，我说小凌，你大概是整天关在办公室里弄憨脱了是伐，不就是几个小姑娘嘛，哪能会弄得来这样子难为情呀？还有，你看到小姑娘难为情也就算了，前面看到方老师这个胖女人，你也是搞得来紧张兮兮的。我说你就算是只童子鸡，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的呀！”师傅把十指绞在了一起，眼睛里喷发了恨铁不成钢的闷气。

　　“我……”小凌犹犹豫豫地张口。
　　不等小徒弟的嘴巴完全张开，师傅便是又说道：“小凌啊，你的情况我又不是不晓得，你小凌在学校里算是个活跃分子，听说你在市里头也有点小名气。可是，到这里上班都已经快两个礼拜了，我平时基本上听不到你的声音，外面大家也在说，新来的小朋友到哪里去了？这，这到底算哪能一回事体呀？”
　　有些个尴尬，还有些个难言，这段时间自己的少言和今天的紧张，个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不过，见到了师傅好象真的有点生气，小凌只好半真半假道：情况应该没这么严重吧，我平时说话少和不大出去，主要还是因为想抓紧时间多看点材料，我想尽快地熟悉情况。如果真要说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嗯，就是生怕话多得罪人。崇老师，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感觉什么都无所谓，现在真的有点怕得罪人。

　　徒弟的回答似乎滴水不漏，崇林估计自己的激将法恐怕挖不出猛料，于是他凑近过来：小阿弟，老阿哥索性跟你讲几句真心话吧！
　　真心话我当然爱听，只是期待中的真心话并没有马上到来。对门而坐的师傅，他望了一眼我的身后，还将嘴巴往门口的方向呶了呶。顺着崇林嘴角的指引，小凌连忙起身去关紧了半掩半开的房门。
　　等小秀才回座位落定，中秀才的真心话开闸：“小凌，你来单位已经两个礼拜了，除去第一天的我们话多，后来你一直不怎么说话，但我却没有少观察你。这样吧，先对你作个简单的评价，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掂量。第一，你生性就是个非常活跃的人，说什么拘谨和生怕得罪人，这应该只是一种借口，而这段时间的沉闷和少动，无非是说明你有心事或者有心结；第二，不要看你表面上非常软弱，其实你真实的内心相当坚硬，我今后一定可以看到你反差巨大的两面性；第三，我说了你不要太得意，实事求是讲，你小凌做事情很有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的系统性相当好，而且工作态度也比较务实，从你平时挑选材料、整理材料和阅读材料等一系列的事情当中，我已经很能感受到你身上的这些特质。”

　　点评了一番徒弟，其中主要是正面的表扬，可这时的师傅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好象是在犹豫。师傅到底在犹豫什么，此刻的小凌还不知情。而等到了师傅的再度开口，我仿佛平生头一次被人家触到了自己未来的凶吉。
　　“小凌，老阿哥今天先在这里放句话，是否灵验将来再看。我个人的感觉是，你小凌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你身上有一种强烈的不受任何束缚的坚毅狂放，而你性情上的执着又使得这种狂放不会轻易改变。这种东西么，也许会让你的今后成功，也可能会让你的今后……”短暂的停顿过后，崇林如是说道。
　　师傅的话虽没有说全，却已有了基本的轮廓，后来的事实也进一步表明，无论我小凌的今后如何成长，以及能够进步到何种程度，崇林始终是我最好的老师。而正是在当时，在我参加工作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崇林已经大致摸清了我的底牌。回想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家人，还有我的老师和同学，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潜质可以助推我的未来一往无前。现在，我职场的第一位师傅，他却是头一个道出了我的血液将会给我带来的不确定性，处在了两个极端的跌宕和凶险。

　　好了，既然师傅已经看穿了徒弟的一切，我小凌也真就没什么可以回应，除了尴尬的笑脸，尴尬的笑脸还掩饰了当时自己心里的一份小小的秘密。然而，师傅好象并不打算就此止住，他打算继续向徒弟派发中秋的福利。
　　“小凌，你的优良特质当然可以有助于你的未来，可你内在坚硬的性情，也应该要避免今后可能的不利。嗯，这样吧，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我再跟你讲一些着眼于当前的、实际的东西：首先，你最好不要有太多太急的想法，这种事业单位内核的老国企讲究论资排辈，我的辈份就是守住这个房间，你的辈份就是慢慢熬出机会，过去的阴影就让它过去；第二，一定要学会和大家相处，不管你是否真心喜欢对方，敏感的话尽量不要讲，亲热套近乎的话一定要多讲；第三，一般不要露实力，领导不喜欢比他们聪明的人，同时也不要露性格，领导不喜欢有个性的人。要是做到了这几点，你以后的日子应该不难混滴。”

　　呵呵，相对前面师傅对徒弟的触动，他后来的这一席告诫，明显偏向了消极的意味，同时也夹带了一些他自己的私货。我承认师傅总体上是为自己好，可自己心中风发的意气也着实被抹去了不少。但话再反过来讲，我个人始终认为，一般只能是适用于一般，哲学范畴里毕竟还存有特殊的概念，况且，人的本性并非完全服从于理性的调控。
　　与此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90年代初期的中国大陆社会的天空，已是有了一些灰蒙蒙的痕迹，尽管它的程度与当今的社会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把现时的天空比作了黑的深夜，那么90年代初期的天空，应当算作是傍晚。当然，无论是傍晚还是深夜，现实的社会永远不会等同于明净的课堂。列位可曾听过，放眼全世界全人类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揭示着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丰满可以营造肉感，骨感也可以塑造性感。继那一天的孜孜不倦地向小徒弟传播了处世活命的基本哲学，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崇林又带领小弟将普遍的生存哲理运用到了具体的社会实践。在这期间，每当崇林去到其他部门办事或者串门，这位中年秀才的身后，总会尾随着一只白潦潦的跟屁虫。
　　说自己是跟屁虫虽然难听，可其中的冷暖实惠却是自知。由此，我认识了：宾馆党总支的徐书记，一位三七分头的中年眼镜男，担任过厂长却依然保持了工人本色的他，后来曾是为了保护小凌挺身而出；宾馆工会的林主席，一位和蔼可亲、娇情四溢的官员夫人，她50年纪20腰臀的魔法秘诀，系中年大妈们心底里最热切的向往；宾馆财务部的庄经理，一位把毕生精力都贡献给了表面功夫的军队转业干部家属，其马屁作秀远胜于业务能力的天然禀赋，让她总能屹立于中华大地的浆糊之林。

　　游江湖，走江湖，讲究的是游走江湖的技艺。伴游江湖的小凌还发现，自己师傅的八股套话和他的八股文章同样挥洒，此人才是落实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光辉典范。由此看来，现实的染缸打造了师傅的油条，崇林很是具备了成为著名社会活动家的重要潜质。
　　不过，在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人民群众做任何事情的动静都不能太大。几周以来，我们师徒二人走家串户的异常熊出没，终于惊动了领导。
　　一天下午，刘主任走进了我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