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爹招待老田他们那种场面不适合我。爹在镇上的“燕川”雅间里做东，一吃饭总会叫两个妖艳的女人陪老田，她们花样挺多，我看不惯，再说我还惦记着自己的事。
　　我得趁着放假学会游泳。爹和娘怕我出事，干啥事也拦着。
　　施晓刚和刘园他们早就学会了。施晓刚最厉害，能钻到水库底下捞东西，刘园差一点，也能从水库这头到那头游好几个来回。想起他们在水里扑腾的样子，我的心就痒痒，可是娘从来不放我去，娘说她不能再犯错了。娘看得我太紧，晌午总要逼着我午休，害得我只能当个少爷了。
　　施晓刚和刘园在我家房顶上打口哨。我怀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似的。不能尽由着娘摆布，我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推推娘的胳膊，娘，我要去红梅那边睡。
　　娘问，咋了？

　　这家太热。我故意在头上乱抹。
　　红梅住的那眼窑人少，的确比娘这边凉快。娘叹口气，把扇子递给我，又转过身去。
　　红梅不在屋里。我躺在凉席上翻来覆去。娘睡得迟，我不能老跟娘耗着。我摸摸脑袋想到了红梅，又掀开娘的门帘。
　　娘，我姐不在。我跟娘打红梅的小报告。
　　爹和娘都不同意红梅和海青的事。爹当村长时和海青家因为承包果园闹过别扭，娘最见不得红梅去找海青了，可海青和红梅是同学，两个人青梅竹马的一时还散不了伙。爹和娘的心气儿挺高，想把红梅嫁到城里，办点事买个衣裳什么的，也能有个地方歇歇脚，喝口热水。爹一直托人在城里给红梅介绍对象，上午就有一个后生提着礼道来找红梅，岁数比红梅是大了点儿，快三十了，倒也不显老，还在城里那家大钢厂上班呢。

　　咋不在？娘急了，洗碗时瞅她还在炕上窝着来嘛。
　　肯定去找海青了。也不见得是我给红梅胡编，上午我还见海青在院墙外往家瞭来。
　　娘，我去找她吧。我主动跟娘请缨。小子不吃十年闲饭，我用娘的话来说服娘。从来没有一个做眼线的像我这么敬业，简直能跟那些总嫌担子轻的“公仆”们有一拼了。

　　红梅能跑到哪儿？不是海青家就是果园了。
　　我跑到村头那棵桑树下时，施晓刚和刘园还在等我。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等我，为了学游泳，我答应只要出来就给他俩买冰糕吃。村里人叫我少爷可不是白叫的，我的花销大，不只是自己，还有小黑，还要换施晓刚掏来的鸟，还要抄刘园的暑假作业，还要给莫彩英买钢笔和小手绢，好跟她偷偷地亲嘴，还有……。一想到莫彩英，我心里又揣了一只兔子，蹦蹦乱跳，我想我不亏是爹的崽，天生就会给女人掏荷包。可是谁让爹有钱来？不要说施晓刚和刘园的爹了，就是现在的村长也不如爹有钱，红梅终究是碗泼出去的水，揩不了家里多少油，我就是再折腾，爹也能供得起我。

　　我们仨一人吸溜着一根冰糕绕到水库边，水库在村东头那片果园里，平常用来浇园子。村里有两处园子，爹下台后，海青他爹包了村东头这一片。娘不但不让我游泳，也不让我来果园，娘怕我偷果子吃。娘说海青他爹心黑，在园子里喷农药。娘一直忘不了大宝，娘真是怕了农药。
　　施晓刚和刘园光了腚，扑通一声扎得没影了。他俩的技术都是以前在河里练出来的。河里现在是不能去了，河水都给废水污染了。水库里的水虽然干净，能见度也不比河里强了多少。剩我一人凉在水库边，心里只骂这俩狗日的靠不上了。

　　施晓刚这家伙太操蛋。我扒着水库边上的铁环练习闭气，他鼓捣上刘园就在水里把我的裤头扒了，还扔来扔去的。那可是爹给我买的“蓝猫”牌呵。
　　我一只手扒着铁环，一只手腾出来护住裆部，嘴里还忘不了骂他俩，让他俩还我裤衩。
　　施晓刚踩着水说，偏不，耍水还穿裤衩，就你的鸡鸡珍贵？
　　我气坏了，扭头一看，见水库边上搁着一根剪下来的长树枝，抄起来就抽他俩。

　　我脸色铁青。刘园见我真的生气了，游过去把裤衩捞起来扔给了我。施晓刚冲我嘻嘻笑着，求我下去，他好好教我。我说我不学了，扭头就走。
　　我本来是想回去的，可又一想跟娘讨的任务没有完成，“蓝猫”裤衩还湿漉漉的，就在园子里转悠起来。园子里的青香蕉有我拳头大了，我挑了个大点的边啃边琢磨娘和红梅。我清楚海青家怕出事，早就不敢喷农药了，娘尽是瞎操心。娘再操心也管不住爹跟“马脸”腻着，管不住我跑水库游泳，也管不住红梅跟海青约会。娘真是可怜。
　　上午那人是坐着拉石头车来的，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红梅碍着爹的面子跟他敷衍，那人脸特别嫩，看红梅两眼就赶紧低下头。我想他是让红梅震的。红梅的脸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皮肤又细又白，个头还不低，头发甩甩，能把三村八里的小伙们迷倒一大片。红梅的手和红梅的脸蛋一样有名，嫩笋笋的又细又长，让村里的刘媒婆子啧啧不已，说是那双手的名堂可不小，红梅一定能嫁个有钱人家。这一点我倒没看出来，海青家包园子也有几年了，使起钱来没见大气过，海青尽拿些发卡呀眉笔呀什么的小零碎日哄红梅。

　　你嘣个响屁好不好？
　　翻过一片园子，我终于逮住红梅了，果然和海青在一起，两个人并排坐在一棵梨树下，旁边就是海青家自建的大棚，里边种着一批油桃。
　　红梅长得是好看，说话却直撞撞的，难听死了。嫁给海青也够他受的。
　　好半天海青也不吭气，只管捉着红梅的手摩挲，似乎想沾点红梅的贵气。
　　红梅不耐烦了，使劲一抖，抽回手去，支着脑袋想什么。

　　海青不甘心，把红梅抱住了，手在她肩下胡乱胳支。红梅咯咯笑着，来回乱扭，扭着扭着不动了。
　　红梅说，不要脸的，光想沾便宜。
　　海青说，沾便宜？不好沾哩，还指望你能多带点嫁妆，这会儿看来，尽白想了。
　　海青家真是寒碜，还想沾我家的便宜。我以为红梅听了这话会生气，没想到红梅只是幽幽地叹气。我从来没见过红梅叹气。找娘那么麻烦她也没叹过气。

　　咋办？红梅说。
　　咋办？还能咋办？凉拌呗。海青说话轻俏俏的。
　　我不知道海青是在刺激红梅还是真的打算放弃。海青追红梅有些年头了，娘是坚决反对的，爹也从没松过口，还四处托人给红梅说媒，一个明，一个暗，反正就是不让他俩捏到一块儿。爹和娘唯有在这件事上有共同语言。
　　我没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搂住了，还挺紧的。我看不下去了，摸块小石头啪地敲在树干上，怪叫一声，扮了个鬼脸。
　　日期：2013-03-04 18:34:23
　　连载14
　　第四章　狼子野心
　　杨文干事件之后，李渊在仁智宫又呆了将近一个月，才于七月末返回长安。
　　这段时间里，儿子们没再给他添堵，不过要让他就这么逍遥快活，老天也嫉妒，所以给他添堵的人很快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