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像是突然就正常了，如果不是她那恐怖的脸，我几乎以为白月和从前没有不同。虽然我不想信，但我知道白月说得没错。当初我把骨血都还给夜后，就该魂飞魄散，却神奇地作为灵魂的状态被束缚在夜的身边，我一度以为这只是巧合，或者是我运气好，根本没想过深究其中的缘由。
　　“是他——在去轮回界前，用自己的灵魂去补偿你在轮回界里的魂度欠额，否则，你以为那梦煌再厉害能伤害地了他？”白月诡异地变得平静，整个人跟先前完全是两个人：“对了，那梦煌是我的前世通知老鳖掩盖天机救下的，而且我可以很开心地告诉你，夜从苏醒后一路从长孤山上下来，白天不赶路，只在夜里赶路，根本不是因为迁就你。是因为梦煌把你在他心中的记忆改成了新魔的使者，而夜一路上，白天趁你休息都在搜集阎星草。无常海底的黑铁匕首，记得么？那上面得味道，你不会忘了吧？”

　　我已不再问白月，因为她说的这些我从来不知道，甚至从未想过。
　　我奇怪过夜为何会对从未谋面的白月那般痴心迷恋，也疑惑过为何一开始就三番四次想要杀我而后快。但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因为夜不喜欢我——不喜欢那样丑陋的我。
　　以为努力长肉，有脸有胸有屁股后，夜也会像迷恋白月一样迷恋我。
　　夜将筷子插进我背心时，心痛过。

　　夜将我推向那黄毛老道的掌下时，心绞过。
　　夜用黑铁匕首刺穿我眉心时，整个世界都死了。
　　夜把我换了那株彼岸花妖的内丹给白月保命，恨着他。
　　对，我一直都在心痛，甚至觉得爱的滋味可能本身就是苦的。我牺牲过，也勇敢着，可我从来没有追究过......明明有那么多疑惑，我却从来没有追究过原因。

　　我只顾着伤心，只来得及的心痛，忘记了问夜，他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不记得曾陪伴过他千年的我。
　　是因为太痛了，所以忘记去问。
　　还是因为我根本就一直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从不敢去揭开爱情里的真相。
　　“长孤山的妖精哟~~
　　道士来了你莫怕哟！
　　长孤山的野兽哟~~
　　猎人来了你莫怕哟！
　　我是这山里的白骨哟~~
　　道士来了我割他肉咯~
　　猎人来了我剜他眼咯~
　　......
　　我是这山里的白骨哟~~
　　不管他梦里有没有我哟~
　　我的心里就只有他哟~

　　我的心里就只有他哟~”白月突然起身，嘴里竟哼唱着我唱给夜听的那首歌，她脸上出奇地恬静，身体慢慢地跟着歌谣地节奏摆动。
　　被白月的举动吓地愣住，直到白月那猫叫一样的嗓子不知是对我，还是对着那天边得月亮说：“我就是输在了这首歌上！我竟然输在了一首歌上！我怎么会输！”起先还很平静，说道最后的输字却颓然又疯了回去：“夜！你明明忘记她了！分身也被我派去的散仙打散了功！不可能还记得！你不可能还记得！更不可能发现我的计划！”
　　白月本来就没离开夜几步，情绪再次激动，直接连爬带扑，抱着夜的腿又哭又喊，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以为夜不会回答，却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忘了——但梦煌吞掉的记忆越深刻，对它的反噬就越大。它看你快要成功，怕你到时候翻脸，这首歌在我分身的记忆里唯一剩下的......”
　　“梦煌！是它！原来是它！我早就该将它从你体内拖出来吞掉！”白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双手抱头，不断地用头撞向夜身后的巨石。

　　砰——砰——砰——我不敢多说，怕再让这疯子把注意力放到夜的身上。倒是真希望她能这样一直疯下去。
　　我还没庆幸完，白月那疯子突然停下来瞪着夜，尖叫：“你还有诡计！快说！那老虎和兔子藏去了哪里！快说！”
　　夜没有说，只是看着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浅笑，就好像他从来都未曾变过。
　　日期：2014-10-03 21:46

　　忆章六：血石栖无涯
　　见夜不回答，白月疯劲又上来了。就见她拄着拐杖就要去戳夜的眼睛，我惊叫出声，从铁笼里奋力像外扑去阻止。
　　不想，铁笼因为放在悬崖最边缘的地方，石阶并不平坦。因为我刚才的冲撞的力道太大，铁笼在悬崖边前后摇摆，荡掉了几块碎石落入深崖下的深渊，久久不见回响。白月倒是出乎我预料的更加在乎我的安危，竟放下了手中的拐杖，急急忙忙赶来将我的铁笼往里推了推。
　　我知道，可能只是我的瞎猜，但无论如何我都得试试，不能再放白月过去折磨夜。
　　“你再敢伤害他，我就立即死在你眼前！”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在意我的生死，但直觉告诉我，让她能放下疯劲的原因对她来说肯定很重要。

　　白月两手还抓在铁笼上，她瞪着眼两颗眼洞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夜才转脸对我说：“好，我就让他多活一阵。反正他迟早要死的！不过！你得把剩下的半颗命主星交出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它在哪！”
　　愣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夜那天的情况下能将剩下的半颗命主星藏在哪里，但总得先糊弄过白月这疯子再说：“我当然知道夜放在了哪里，可我把剩下的半颗命主星交给你，你又不放过他，我到时候也拿你没办法。”
　　哼——白月冷笑：“他引爆半颗命主星的能量不但切断了他和魔星的所有联系，就连我的命数都被他毁了一半，我要不是提前积蓄了相当的魔力，那场爆炸里，根本就难逃一死！你想让我不追究，告诉你，绝不可能！”
　　为了试探白月的底线，我只能顺着她说：“至少你没死，得到剩下的命主星，你依然可以重铸肉身，半魔一样是至高的存在。”
　　白月听我得话后，出奇的沉默了。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沉默，但我知道，现在是谈判的最好时机。

　　“你放了夜，我留下给你找命主星，童叟无欺。”
　　呵呵——白月斜眼瞥我，冷笑了两声才说：“不错。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命主星，他可以放。这巨石后面就是无雁林，他可以从那里离开，怎么样想好了，我们的交易现在就可以开始。”
　　“你之前好像说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为什么突然又这么着急？”脑海里突然就掠过一个闪念，我没有犹豫地问出来。
　　“我现在不想说了！快点，现在不跟我交易，我就去戳瞎你那废柴男人的眼睛！”白月的焦急让我十分疑惑，却又摸不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你放了他，明天这个时候我再告诉你命主星的下落。”我得确保夜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至少让白月想要捉回他，也得费点时间。
　　“明天早上，不行，我就杀了他！”白月阴狠地咬着牙说。
　　我没有选择，只能答应。
　　就见白月将钉住夜双掌的铁钉拔了出来，夜一下子就摔在地上，正好滚进他自己的血水里。我看着他光果着身子，挣扎着从血水里爬起来，因为长时间的缺血，夜的双臂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两根无骨的肉棍一样垂在两边。爬起来时，他只能靠下巴将身体从地上撑起来。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夜......他的狼狈是插在我心上的匕首，一刻不结束，撕心裂肺就永无尽头。

　　“夜！你快走，快点离开这里！”我听见自己哭着咆哮。
　　夜终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越根本无法迈动步子。我又忘了！我竟然忘记了夜刚才脚上的伤，即使夜能跑到无雁林里，可他这身体，又能走到哪去！
　　为什么我总是搞不清状况！
　　他是不是因为我的喊叫而在逞强着想要站起来！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根本就是和白月一样在折磨夜 ！我怎么可以这样！
　　脑里轰然间被引燃的愧疚和自责烧断了我仅剩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