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8-10 02:20:00
　　第15章 旗舰
　　赵金生领我们一上船就说，“龙牙号”低于300万他是不会卖的，但如果我是郭文娟，能出得起300万这个价位的话，即使他要四百万，我也觉得值。你们如果当时跟我走进起居舱看一看的话就会明白，赵金生那狗日的有多么会享受，里面搞得跟豪华套房一样，哪里像是跑船的？普通跑船人住的舱，铺铺地面砖，有点木家具，搞个电视机什么的就算很不错了。你们有人见过船舱里是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的吗？并且不单是有现成的红木家具，另外还有的地方是找人到船上来装潢，依照起居舱里各处的尺寸环境装饰的。整个起居舱最后面靠近船尾的是水手间，可睡四个人；然后中间是客厅，一条小过道往前，过道左右两边各有两间与船体方向一致的小卧室，也即四个房间，两两成一竖线（当然这种单间很小），每边都是靠后的房间为大房，可睡两人，靠前的为单间，这样两边加起来可睡六人，其中左边单间是船长房，左边大房睡大副和二副，右边单间是轮机长房，右边大房睡大管轮和二管轮。再往前是厨房和卫生间，两者成一横线。这还没结束，最搞笑的是，厨房跟卫生间前面的墙是堵死的，不过其实隔壁再往前还有一间房，但只可以从外面船舷的侧门进，相比于其他房间要大很多，就像宾馆房，小书橱、梳妆台、衣柜、写字桌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家具全都是跟船连为一体固定的。

　　我问这房间干嘛的？赵金生说是夫妻房，当时我就冒出一句：“靠，太他么有才了！你这到底是运沙船，还是游轮啊？”赵金生得意地说：“听说过旗舰不？这船，运沙只是辅助，真正的作用是旗舰，这叫身份！”
　　忘了说了，这船还有空调系统：起居舱（包括隔壁的夫妻房）是中央空调，船头的驾驶舱单独配了一个。到这里大家大概就能感受到，为什么我前面说，即使赵金生出价要四百万，我都觉得值了吧？船不是陆地上的房子，不是只要有钱，就能想怎么设计就怎么弄的，船没有这么简单的。不说别的，单是刚才说的起居舱，这种布局构造的，这么大空间的，你绝对找不到第二条，更别说在那基础之上，又是红木装修，又是空调了。一般的江里的运沙船上有没有空调？有的有。但你能找到装中央空调的船么？

　　所以整个起居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实相比较于一般的货船，空间已经大了太多太多，也就是说这艘前驾船的起居舱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中驾船的起居、驾驶，两舱加起来的面积。这还没算“龙牙号”船头的驾驶舱呢！
　　杜志发说：“你这船恐怕是定制的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能像你这样的？”
　　赵金生古铜色的脸咧笑着说：“必须的。人嘛，干哪行就得钻哪行不是？搞船，就得把船当家。我跑船最顺最顶峰的时候，心里曾经一度想‘这辈子老子就待船上了’，日后若能当个船王也不错，要知道整个地球其实绝大部分地方都是水域，比陆地可大太多了。所以当时买这条船，特别找人设计起居舱，专门定制，发电机、发动机什么的可都是另外单独配的，全是进口货，可着实费了大劲。因为涉及到货仓的面积，一处改，处处都得改，人家船厂不同意啊，没必要为你单独一艘船费这么老鼻子劲，这不是你有钱，人家就愿意给你办的。不过还好，最后总算成了，并且所有证照一应俱全，你们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郭文娟也很奇怪，问：“常年行船，江风海韵湿气是极大的，你这起居室里全是木头家具和装饰，看样子木头都还是红木，就不怕变形损坏吗？”
　　赵金生拍着胸脯说：“开玩笑，我家世代木匠，一直传到我爷爷这辈儿，祖上好几代都是在宫里造办处，给皇帝造家具的。况且，古时候的船，哪艘不是木头的？所以家具变形或者开裂或者什么的，不在于木头，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手艺和方法。这些东西，很多现在都失传了，如今一般厂子造出来的实木家具，不要说放船上了，就算搁家里，好多都能裂的。你们以为我想卖掉船，再去做装潢是心血来潮？有家底的嘞。”

　　日期：2015-08-11 03:45:00
　　郭文娟问：“你跑船多久了？”
　　赵金生说：“虽然祖上都是木匠，不过我从小是在部队家属院长大的，因为我爸没跟着我爷爷拿刨子，而是跑到部队当了海军，从列兵一直干到正团，然后转业回地方。所以我从小就喜欢水，几乎是在水里泡大的，再加上又不是上学的料，十八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成天在外面瞎混，我老子让我去当兵，我死活不愿意去，所以闹翻了。你们不知道他那倔驴脾气，不但不给我生活费，还威胁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日，最后没办法，先跟人跑了一年船，然后干脆自己买了一条船，那时我二十岁不到，到今天，吃跑船这碗饭有十四年了。”

　　我问：“你几几年生的？”
　　“70年，今年三十三岁。你们几个看样子，恐怕也就二十三四岁左右吧。估计这姑娘年纪稍微大一点，但不会超过三十。”
　　杜志发说：“赵老板，这你就看你走眼了。人家大美女才二十五，你说人家不超过三十，这不损人家嘛。”
　　我又问：“你不是跟你爸闹翻了吗？怎么那时还有钱直接自己买条船？”
　　“靠他部队那点死工资，就算认我这个儿子，也买不起船。”然后嘿嘿几声坏笑，说：“我不说了嘛，人干一行就得钻一行，我那时候爱赌钱，曾经发了大誓愿，准备以赌博事业为生。后来走火入魔，钻研千术，那条船是被我出老千赢回来的。”杜志发听了两眼发光，说：“真的？什么时候教我两手呗？”赵金生摇了摇头，说：“从赢了那条船之后，我再也没赌过。”

　　我笑了，说：“你这是见好就收啊，能控制得住，比较难得。”谁知赵金生说：“那倒不是，主要是原先的船主因为输了那条船，而船又是他的全部家当，他一家子都得靠船吃饭的。所以后来他精神崩溃了，先是把自己的两个小孩全都扔进了江里，然后把老婆打晕，最后用绳子将自己跟老婆绑在一起，也跳江了。咳……所以说，赌博真是作孽啊，要么害别人，要么害自己，要么既害人又害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赌过。”

　　杜志发听直了眼，问：“公丨安丨局没查你啊？”
　　赵金生眼睛瞪道：“这怎么查？买卖船的合约是他自己签的字，他把自己一家子搞得全都投江，又没留下任何什么遗嘱或是什么。我这良心发现，才说给你们听这事，真要来查我，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有罪吗？”
　　杜志发看看四下，说：“该不会就是这条船吧？”
　　“不是不是，哪能呐？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条船早就淘汰了。现在我的三条船都是后来自己慢慢盘的。”
　　我说：“那你还真挺厉害的啊，正儿八经白手起家，搞到现在，光这条船就值三百万。”
　　赵金生开始得意洋洋，说：“这算什么，我入行时好多人开始下海经商，做得大的都发财发到天上去了。其实我现在特想转行做装潢，然后再积点本钱后，搞房地产，那行一定大赚。”
　　这时郭文娟冷冷地说：“别光看着别人发财眼红，也得自己有那本事才行。别人干了赚钱，你干了说不定破产，这些都是常有的事儿。”我们三个目光都转向她，郭文娟接着不冷不淡地说：“人最重要的是干自己擅长的事，比如你赵老板，之所以能白手起家做到今天这份儿上，我看大部分原因还是你适合做与水有关的营生。换成装潢，也许还能凑合着赚些，毕竟有你祖上的基因在，但如果贸然做房地产，可别怪我说话太直，未必会有好下场哦。隔行如隔山，本钱不多的时候，贸然转行最危险，等你有了几百亿的规模，再看好哪行投资哪行吧。”

　　赵金生吃惊地说：“几百亿？姑娘你开我玩笑吧？你自己有钱，也不能这么涮我吧？”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觉得还不够资格，那时候我甚至连赵金生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家大业大的郭文娟，所以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郭文娟说：“人干事业，首先得学会敢去做梦。如果连梦都不敢做，还指望什么梦想成真？”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我没心思细听，因为那一刹那我的感觉很不好，有种压迫感和距离感，我只是刚从大学毕业，而赵金生，尤其是郭文娟，两人似乎都是生意上游刃有余的老手，甚至连杜志发，这个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哥们儿，因为从小就在社会上混，又到澳洲闯荡了几年，也比我应付这些事老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