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我的娘亲。”简短的回答,有些忧伤,“你,娘亲去世了吗?”
“嗯。她生前,最喜欢这片梅园了。”他的目光投到一束红梅上,“可是,她就那么去了,只丢下我一个人。”我还是不解,“那,你没有其他家人了吗?”“有,很多,很多。可是,我不喜欢他们,一点也不喜欢。或者说,我恨他们。”“为什么?”我吃了一惊。“是他们,活活逼死了我的娘亲,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他们。”我心中狠狠一颤。未等说出些什么。他已经站了起来,波动到了旁边的树枝,落得一身的雪。
“你,适合那些高官进宫朝贺的吧?”他的声音冷冷的,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嗯。”我点点头,有些自豪的说,“我的父亲是当朝的丞相。”他的背影一颤,我亲眼看到,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抓紧,良久,他说,“我以为我们一样。”我不解,“难道不是吗?”我当时天真的以为我们一样,不同的,是他比我大了几岁而已。他慢慢转过身,眸子死死地锁住我,让我脊背发寒,“你,认识皇后吧?”“啊?”我被他的突然发问感到疑惑,“认识。她是我母亲的亲戚。”末了,我又补充道,“也是朋友。”
我清楚的听到他冷笑一声,“朋友。”声音有些飘渺,“朋友。”我更加疑惑,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相信,皇后是一个口蜜腹剑,毒如蛇蝎的女人吗?”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为什么这么说?她是个很好的人。”“好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长啸,“她若真是什么好人,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梅园。留下了一脸稚气的我。
我年仅六岁,并未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可是现在,我是多么悔恨,悔恨当初自己不能早一点明白,明白那些话。
我浑浑噩噩的想按原路返回,却又不幸迷了路。我只觉得两旁的建筑似乎都是一样的,本来就心情烦闷的我索性飞快的跑起来,冬日的太阳不长久。果不其然,很快,暮色西坠。我记得,母亲说晚上皇上会大摆宴席,邀请各宫妃子和当朝官员。怪不得,这一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我看四周黑漆漆的,心中不由发凉,纵然我平时再嚣张跋扈,这个时候也是会怕的。突然,一阵风刮过,我只觉得阴森,杨柳的枯枝摆动,草丛中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华沙作响,一个人也没有,我全身犹如掉进了冰窖一样的寒冷。不知为何,心中最想念的不是母亲,确实那个区区只有一面之缘的-----迟云。
“啊----”“啊------”我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叫,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滚下来,好害怕,真的好怕,似乎大叫,会让我觉得好受,寒风刺骨,我的眼泪很快就被风干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很快,就有新的眼泪流下来。一个红色的灯笼移过,我看不清拎着他的是人是鬼,只是下意识的想跑,慌乱中,却被一只温热的手从后拉住,等一下,是热的,这么说,是人诶,我僵硬的转过头,黑夜中,是一个男孩高大挺拔的轮廓,我却看不清脸,但是,我还是下意识的试探了句,“迟云?”拉着我的手一紧,我后悔的捂住嘴。
沉默良久。“你不应该在这的。”声音喑哑,有着说不听的好听,却不是他。我讪讪地抽回了手,“你是谁?”那男孩低头俯视着比他矮一头的我,“你认识迟云?”不着边际的回答,但我今天似乎听得太多了,于是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话锋说下去,“也,不算是很熟了。”我回答道,竟有些紧张,眼前的这个男孩,与迟云同样冰冷,却有着说不出的气场,让我望而生畏,“我是他的哥哥。”“哥哥?”我有些吃惊,但很快又平定下来,怪不得,两个人的脾气都同样的臭。但随即又有些无语,为什么一次的走丢,换来了两个冰冷的家伙。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想看看他脸的冲动,是不是,和迟云一样呢?“喂,那个,灯笼借我使使。”我尴尬的开口,我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来,夹着他的回答,“你要灯笼干什么?”我咽了咽口水,“看看你长什么样啊!万一,你是坏人呢!”说完,我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充满鄙夷,“就算是坏人,你也看不出来吧。”我未再多说。沉默是金。可是,他却缓缓地把灯笼举了起来,照亮了自己的脸,我仰头看去,不禁有些呆滞,是和迟云截然不同的脸,却还是俊美无双,线条刚毅,眼睛漆黑狭长,带着淡淡的冷意,见我看呆了的样子,他好笑的勾了勾唇,“怎么?像坏人吗?”
我脱口而出,“不是和迟云很像哪。”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眸子冷了冷,低下头,离我被冻红的脸只有几厘米,“怎么?我没有迟云长得好看?”我着实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本来冰凉的脸像着火似的烧起来,“不,不是。我··我以为,兄弟,都是长得很像的。”我一时着急,竟有些语无伦次,他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并不是天下所有的兄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如,我们这同父异母的。”我有些吃惊的抬起头。
--------是他们活活逼死了我的娘亲。
他们,迟云的家人。月亮升起了,灯笼也有些黯然失色。冬日清冷的月光投在眼前男孩的脸上。让我看得更加真切,他比我和迟云都大。有着说不出的稳重。可是不知为何,我觉得,和这两个人的相遇,只是一个开始。
日期:2013-12-14 20:50
五、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猛地张开双眼,一切都好真实,好像就在昨天,可是,有什么都抓不住。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只觉得头痛难耐,全身好像棉絮一样软绵绵的。我才发现我此时正坐在新婚的大床上,屋内的一切陈设依旧,大婚时的喜烛已经燃烧而尽。红纸剪得喜字还贴在墙上,夜明珠白天依旧圆润富有光泽。这真的是我大婚后的第二天吗?难道我又梦到了多年前的场景了吗?可是一切都好真实,仿佛,就在昨天·····对,就是昨晚,我明明在雍王的门外啊····
“吱呀”门开了,我警觉地目光投向门口,一个陌生的丫鬟走进来,见我醒了,变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王妃,您醒了。奴婢打了热水,来伺候您洗漱吧。”我以最快的速度扫了这个丫鬟一眼,礼貌客气的笑容,清秀的脸庞,一看就是细心训练出来的。“放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还有,我要将我的陪嫁丫鬟翩云调来。以后,她负责我的饮食起居。”我的声音淡漠疏离,在我熟悉这个王府以前,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我从小的朋友。
“可是····”我瞪了她一眼,“怎么,我昨日才嫁过来,连个想要的丫鬟都不分给我吗?”我拿出王妃的气势压她,可是脑海中忽然又响起了他的话,不免有些心虚。还在那个丫鬟到底年轻,被我唬住了,连连告退。门,又关上了。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我才会想要做自己,那个,早该在十年前就死掉的自己。门,又开了。我不厌其烦,“不是说过不要···”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顿时,我只觉得头像被炸过一样疼。我又见到了他,明亮的光线下,我见到了他----雍王殿下。如果说昨晚是因为光线昏暗而分辨不清,那么这一刻,我已经认定,他就是迟云。那个,我苦苦等了十年,却不敢相认的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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