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一个农村女人的蜕变史)》
第6节

作者: 柔荑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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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了,错了。现在说错有什么用啊?你能不能长长脑子啊?”李国兵用手狠狠地在秋喜额头上点了一下。

  这突然一点就像夏天里猛然的一声雷,惊得秋喜全身上下抖了个遍,脸也变得通红了起来,恨不得把头低进两腿间。
  李国兵看着秋喜的懦弱样,更是火上浇油,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仰了起来,“就知道哭,哭,哭,一点出息都没有,白养你了。他妈的,要是养的是个男孩,还能传宗接待呢,你能干什么啊?”
  秋喜哭得更厉害了,两只眼睛就像灌了眼药水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一直盯着余凤莲看,想着她能像父亲打秋韵时那样站出来护短。然而,余凤莲一看到秋喜在看自己,立马把头转向了旁边,任凭丈夫教训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
  其实,李国兵并不是因为生秋喜的气才这么大动干戈地打孩子,而是因为他肚子里藏着一股气,这股气跟死掉的老头子有关。
  李国兵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在十岁那一年,那晚和今晚一样的燥热,也和今晚一样死了人,死的人是李国兵的爷爷。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准确地说应该是养父,在江边给别人扛麻袋,从江边赶回来需要一天的时间,所以那个当村长的男人便先过来帮着忙。当然,这和他是李国兵母亲的情人有关。燥热的夜晚里,村长和李国兵的母亲躲在草垛后面准备亲热,被李国兵给发现了。还是孩子的李国兵就像受到了羞辱一样,说是要去告诉奶奶,被村长一把给抓住了,任凭李国兵的母亲怎么劝说,他还是将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关进了牛棚里,一直到天空开始泛了白,他才将孩子放了出来。他告诉李国兵,“我是你的亲爹,你要是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别人,你妈就得死。”仇恨的种子就这样埋藏在了李国兵的心里,虽然最后老头子为了让李国兵认祖归宗到处散布说李国兵应该姓朱,却丝毫动摇不了他。

  现在,这个他恨了三十多年的人终于死了,他却高兴不起来,并不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可以仇恨的人,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的难受。也许恨一个人就是这样,我恨你,你便什么也不是,然而你走后,我才知道你早已深深地嵌在了我的生命里。
  日期:2013-01-22 22:27:21
  李国兵这回倒没有像以往那样扇秋喜一巴掌,而是不停地敲着她的头,手劲也是时轻时重,直到他和秋喜都累了才停止了下来。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别在家里吃闲饭了,上你姑妈的裁缝店里学做衣服去。”
  “嗯,上你姑妈那儿去学裁缝不说给家里添钱,至少自己能混点嘴。”余凤莲终于在这个时候站直了身子,开口说话了,说话的时候李国兵已经离开了秋喜的卧室。
  余凤莲也走了,走的时候关了房里的灯。这是个月亮不太明的深夜,窗外传来一阵阵女人哭喊的声音,是朱家长女朱甲凤的。哭声夹杂着树叶的声响,秋喜变得害怕了起来,她轻悄悄地爬上了床,还是像刚刚那样挨着床边侧躺着,裤子后面已经湿了,她不知道卫生纸在哪里,只能将就着。躺在床上的秋喜不知道难过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委屈,她已经被害怕侵袭得麻木了。她想离家出走,哪怕找个地方躲上一个晚上,让李国兵和余凤莲满世界的找她,然后改变自己在这个家里的状况。然而,她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如果再大上那么十岁,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收拾行囊远走高飞。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懦弱的秋喜“大人”了,也第一次开始有了叛逆的苗头。

  不知道是朱乙军还是朱丙祥,在深夜大声了吼了一句,“爸啊,你死了都不得瞑目啊!”这吼声传了很远很远,紧接着镇上中学的钟声就敲响了,正好事儿下。早晨有人猜测是朱丙祥,因为他喉咙都快沙哑得说不出话了,大概是喊破了喉咙。还有人猜测是朱乙军,因为他逢人就数落李国兵的不是,说他不配算朱家的种。
  后来还是王瘸子散布出来的,那声大喊是老头子的女婿,也就是朱甲凤的丈夫,因为他出去解手的时候看见朱家两个儿子躲在草垛那儿分老人的钱,一边分一边在说,“还好李国兵没来给老头子洗身子。”
  日期:2013-01-23 17:34:21
  第二章
  七月对于乌兰村村民来说是最难挨的日子,雷雨夹杂着台风就像神话电视里的妖孽在作怪一样,惊天动地。七月二十六号,响了一阵的闷雷,却不见雨下来,接着平地里起来的台风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乌兰村,只听见“轰隆”的一声,秋喜家的厨房应声而倒。

  厨房和堂屋之间隔了一个小小的过道,燥热的天气里搬个板凳坐在风口里,倒也不需要摇着蒲扇了。然而,碰巧就在厨房倒下的时候秋韵正坐在那儿写暑假作业,倒下的房梁直接砸在了她的后背上。
  鲜血,灰土,瓦片,稻草一下子就把孩子给淹没了。余凤莲正在离家五百米左右的菜地里捉虫,见到厨房倒了,脑袋一下子就天旋地转了起来。等她跌跌撞撞跑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秋韵倒在了地上,已是血肉模糊,铅笔半握在她的手上,作业本早就被风吹到了门口的田地里,偏巧落在了李国兵母亲的坟头上。
  “秋韵啊!”余凤莲撕心裂肺的喊着孩子的名字,她知道她已经死了,却还在死命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最先赶来的是邻居张奶奶,老太太也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没忍住竟然尿了裤子,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李家场地上已经围了很多很多的人。几个壮汉清理掉了砸在秋韵身上的废物,将孩子抬进了堂屋里,在她的身下垫了一张草席。这也是乌兰村的习俗,在净身师傅还没有过来的时候,死去的人都要挪到地上的草席上,然后找来一张废弃的面盆,先在里面焚上一些纸钱。余凤莲已经气得快背过气去,这些都是赶来的王瘸子张罗的,说不能让孩子的魂魄不安。

  半个小时后秋喜和李国兵回来了,李国兵整个人都被吓傻了,是王瘸子的丈夫陈四载着他回来的。秋喜骑着自行车跟在他们的身后,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车子后座上卡了一个大布袋子,里面装的是从镇上花圈店拿回来的白布,是陈四顺道过去帮着买的。
  “秋韵啊!”
  李国兵刚从后座上下来就跌撞着跑进了堂屋,一下子扑在了秋韵的身上,秋韵脸上的血渍和泥灰都还在,几乎辨认不出长相来。有邻居建议说先替孩子清洗清洗,被来观望的长辈们制止了,说这活必须得净身师傅来。
  秋喜也被吓得七窍没了六窍,站在堂屋的门边不敢进去,只是偷偷地看上那么一眼。她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王瘸子从她身边擦过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她碰倒在了地上,一个前扑刚好倒在了秋韵的旁边,只觉眼前一黑,便整个人晕厥了过去。等大人们手忙脚乱地又是掐人中又是喷水的把她整醒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日期:2013-01-24 12:15:55

  秋喜的大姐秋萍是傍晚的时候才从婆家赶过来的,带来了三岁的儿子多多,就比童童小两岁,却也是调皮捣蛋得很。
  秋萍先是看了一眼已经被蒋师傅清洗干净的秋韵,因为没有后人,孩子的下身是秋喜给洗的。堂屋里挤了太多的人,秋萍不得不张望着寻找余凤莲,最后终于在米缸的边上找到了母亲。余凤莲就像被勾走了魂魄一样,两眼空洞又无神地看着满屋子的人,旁边蹲着秋喜的姨妈余美凤,也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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