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简明、完全的蒙古帝国历史》
第24节

作者: 鹏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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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时候,铁木真得知自己可以见到脱斡邻勒了,心里才终于如释重负。他让合撒儿和别勒古台侯在外面,自己独自进入大帐。脱斡邻勒的中帐位于部落中心,外宽内明,仿佛殿宇一般辉煌高贵。帐内的陈设也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驼皮毯,每个角落都点着“长明灯”,使得帐内终日亮如白昼。
  铁木真朝坐在汗椅上的脱斡邻勒郑重地行了请安礼,说:“您以前与我父亲也速该结为安答,与他都是戈壁上最重要的英雄,您也就如同我的父亲一样。儿子今日特来看望父汗,如今我父已死,就请您收下我妻子呈献给公婆的礼物吧。”
  铁木真表情郑重,说话的声音也极尽赤诚,甚至就连脱斡邻勒本人都忘记了两人只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他见到故交之子本就不应该怀有任何不快,眼见铁木真敬献的竟是名贵的黑貂皮袄不由得欣喜若狂,高兴地说:“铁木真,我的儿子,想我当年与也速该结成契交时你还没有出生。当我得知你的遭遇心里非常挂念,无奈你们多次辗转又路途遥远,我实在鞭长莫及!只有朝长生天祷告你平安无事。如今你这只蹒跚的小麻雀长成了无鹏的雄鹰,真乃是长生天保佑啊!”

  铁木真听后感动地说:“多谢父汗的担忧,我定会尽心尽力地辅佐父汗,就算烂在膏里,化在油里也绝对不改。”
  脱斡邻勒明白,以铁木真的实力想要生存下去乃至大展宏图现在就必须要得到克烈部的庇护。他从铁木真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惊人的气魄,这种感觉比他见到也速该时更加强烈,那是超脱于普通草原人的英勇气概,天然且华贵。脱斡邻勒觉得从资质上看,铁木真完全具备使蒙古部再次崛起的天赋。
  他真挚地说:“我的儿放心吧,我会让你在我的牙帐中成长起来的。我要为你把散失的百姓聚合起来,答谢你献给我的貂皮袄和你的赤胆忠心。我会把我的誓言存放在腰间和脊背上,无论在坐着和睡着时都牢记着它。”
  脱斡邻勒又摆了“马查”宴请铁木真兄弟。“马查”就是清水煮羊肉,乃是蒙古人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铁木真非常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并把好消息告诉了家人。从生活窘困到沦为楚囚差点殒命,再到重新恢复部落建设,铁木真用了八年时间。八年来,他顽强地忍耐着,一步步地践行着复兴的计划,为此,他韬光养晦,隐匮藏珠。他没有为玩乐去结交朋友,只为理想广纳友谊,他选择的婚姻没有浪漫却饱含挚爱,他的结盟虽感情虚伪却目标实在。

  果然,有了克烈部强有力的支持,铁木真招揽旧族变得更加容易了。不仅是普通的百姓,一些有手艺的人也纷至沓来,兀良合惕氏人的铁匠札儿赤兀歹老人就领着他的儿子者勒蔑从不儿罕山远途赶来。他对铁木真说:“我过去是一直追随也速该巴阿秃的铁匠,你在斡难河边的迭里温孛勒答黑山出生时,我还送了一个裹幼儿用的貂皮襁褓。我当时还想把我的儿子也给你用做帖身的仆从,但因为他还小,就带回去了。如今就让者勒蔑为你备马鞍、尽奴仆所应尽的义务吧。”

  说着就把者勒蔑留下了。铁木真将者勒蔑放在自己身边,作为最帖身的私属奴仆。者勒蔑在后来也为帝国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被称为“蒙古四獒”之一。

  顺利地得到脱斡邻勒的保护后,博尔术又建议他应在克烈部多多益善地广结友谊。所谓的广结友谊就是朝克烈部的贵族、重臣们进行公关,通过馈赠礼物与他们搞好关系。铁木真听取了建议,但他只朝与脱斡邻勒平辈级别的元老送了礼物,却忽略了年轻一辈,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桑困。铁木真觉得送给脱斡邻勒那件贵重的黑貂皮袄最终也会被桑昆继承,这就等同于送给他一样,他认为桑昆会明白这个道理。况且,由于连连送礼致使铁木真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体面的礼物了,他担心即使送了桑昆反而也会遭到蔑视,根本达不到效果。但心胸狭隘的桑昆却认为铁木真没把自己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因此更加记恨铁木真。

  铁木真既然臣服于克烈部,就必须将自己的营地向南迁移,他们最后选择在克鲁伦河源头附近的不儿吉河湾处落脚,那里的水草比桑沽儿河要丰肥许多,乞颜人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日期:2013-10-01 20:42:47
  铁木真的营地距离克烈部主要的分布地土拉河非常近。克烈剔人也是属于东胡系,并说蒙古语,他们很快就适应了乞颜这个新邻居。相比内部的忧患频繁,克烈在外交上却十分辉煌,他们除了与乃蛮部因争夺鄂尔浑河爆发过战争外几无树敌。他们不仅与文化程度较高的唐古特人(西夏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与黠嘎斯人(突厥的一支)和西辽人也维持着友好的关系。在克烈部境内也生活着许多的外族移民,琳琅繁多的多元性文化在这里和谐交融,新颖地衍生着,使得克烈部的文化氛围丰富多彩。在南方的大金帝国被充分汉化的情况下,克烈部俨然成了亚细亚草原的文化中心。这里的人并不像其他部落那样保守,可以友善地对待异种文化和信仰,发达的基督教文明也给予这里的人以明显的灵魂观念,这让克烈人并不像其他草原部族那样征伐严酷。各族在生产,娱乐,商贸等经济生活中都密切地联系着,身为东胡人的脱斡邻勒其名字就是取自突厥语。

  这样一个融汇绚丽的文化环境使铁木真仿佛置身于贵族学校里一般,他的思维和心灵也因此熏陶而得到了升华。如果说在翁吉剌部的生活开辟了铁木真幼小的思想萌芽,那么克烈部的境遇则使他的思想和心灵都得到了更深刻的感悟。草原本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普通的草原人很难有授受思想启迪的机会,而有了这两段经历的铁木真无疑是幸运的。后来的成吉思汗之所以拥有汪洋自恣的宏大胸怀与此不可谓不无关系。

  克烈部涉及的文化可以延伸到汉、印度、波斯乃至西欧,在这里铁木真听到自己闻所未闻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从汉尼拔到亚历山大,从布匿战争到楚汉战争,从笈多王朝到阿拔斯王朝,他知道了自身所处时代里最伟大的英雄名字叫做萨拉丁·尤素夫,也知道了世界上除了有腾格里外还存在着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多种信仰。成吉思汗的蒙古军团后来在这些区域攻城掠地,肆意杀伐,但对于各种宗教和文化却都无比的宽容,这正是因为铁木真在克烈部提前吸收了繁杂的异族文化的原因。与阿提拉和后来的帖木儿不同,蒙古军团对待异族文明并不唐突和排斥,反而十分尊崇。

  英雄的故事让年轻的铁木真仿佛置身奇遇中一般遐想联翩,他时常凝聚着目光审视远方辽阔的草原。每当这时他都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富有征服欲的大无畏力量。在他眼里这崭新的一切都是美妙的,贫穷和苦难都已随烟云而逝,自己的人生应朝向顺境转化了。
  铁木真曾与自己的亲信们在位于不儿吉河湾处的帷幄里不止一次地商议未来部落的发展问题。铁木真认为自己是乞颜部前任首领的儿子,按规矩乞颜部与泰亦赤兀部应该轮流做蒙古大汗。但塔儿忽台利用也速该的突死,趁着铁木真年少褫夺走了部落的统治权。铁木真经历九死一生的磨难终于侥幸生存下来,现在他的首个念头就是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在盛衰无常的草原上,失去和拥有都不等于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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