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7-27 17:01
　　（二十六）
　　为了避免结束，他避免了一切开始。
　　江言纥看看手中紧握的可口可乐塑料罐，他以前从没兴趣喝这种杀精的碳酸饮料，今天也许是，太渴了。
　　B大的草丛里放着石进的1981，枝头的最后一片孤零零的叶子也没能经受得起北风摧残，翩翩掉落，完了生命的美梦。江言纥盯着那一片枯黄残叶，思索刚刚心中的那波澜起伏的感觉。
　　为什么，刚刚看到观众席上的那一幕会有愤怒这种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冲动情绪？
　　一定是没吃药的原因，一定是这样。
　　江言纥双手撑住洗漱台，用冰水狠狠冲刷一遍自己的脸，那触感刺激着他白皙的肌肤，像针扎在毛细孔里，给他的心脏也猛地一击。
　　用毛巾擦拭着那张清隽的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切”了一声，还顺带着做了个丑陋的鬼脸，不屑地说了一声：“你可真丑，还没我一根眼睫毛长得好看。”
　　平复了心情里那团莫名的火苗，江言纥轻快地走出了卫生间，将手中的易拉罐随意地往附近的垃圾桶一扔，试图碰碰自己今日的运气，却落到了匆匆奔来的菀烟旁边。
　　江言纥在心中嘀咕，糟透了。
　　“江言纥。”菀烟看了看地上的易拉罐，随机将目光落到有些距离的江言纥身上，她嘴巴微微张开，却没说话。
　　“有事？”江言纥不看她。
　　“我……”菀烟吞吞吐吐，心里倒是忐忑不安，风刮过，易拉罐因为滚动而发出不协调的声音，“我说……”
　　“我说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在比赛的最后一秒又突然停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就像心里有一口气没咽下去！而且看了我干嘛要走啊，不会打招呼么！你难道一点教养都没有么！啊！”

　　不知不觉，她已经悄悄靠近，贴着他的身体，感受他剧烈的呼吸。而他也后退，想要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那让他有安全感的自尊心。
　　菀烟将江言纥抵在墙角，他高了她那么多，他们心脏的距离还有那么多厘米。
　　江言纥蹙眉，试图将菀烟从身前推开，那种触碰的感觉，好似要让他的心脏炸开，脸也升温，要燃烧起来。
　　“你离我远点。”
　　他说的那么严肃，她莲藕般的玉手攀上他的颈脖，有点点水滴。
　　“你不是说，要分析我的么，”菀烟也平静下来，踮起脚，“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参加绑足跑。”

　　“或许……”菀烟眼睛看向江言纥的锁骨，“在很多人心中，在我心中，刚刚的比赛你是赢的。”
　　广播室的定时广播响起了，鸟被惊起飞向拥抱它的天，垃圾堆上空盘旋几只飞虫，“吱吱吱——”发出细小的声音，校园里的阿姨捡起地上盘旋不定的易拉罐丢进自己的麻袋里。
　　青虞看着满脸得意的菀烟，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你这么想和他参加？”
　　“感觉就像胸口有一口气不能咽下去，呼了出来却被嫌弃有口臭。我不能忍受自己为他加油以后却造成适得其反的下场，就感觉自己打自己的脸一样，我的自尊心收到了挫折。”菀烟毫不留情地大骂起来，面色也变的糟糕。
　　“那菀烟，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喜欢他啊？”青虞听了孟长青说的，暧昧地看着菀烟，等着她解释。
　　“因为我怕他生气，就像我从小就怕老师误会我将没带作业认为成没写作业一样的感觉。”菀烟看着面前渐渐多起人来的跑到场地，发丝往前飘，有些乱糟糟。
　　“你这算什么啊，太奇怪了吧，”青虞笑了笑，“你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吧。”

　　广播里叫到了菀烟的名字，该是她参加绑足跑的时候了，眼睛不知道飘到哪里，反正是远处江言纥面无表情，深邃的俊脸，目光就像是锁定的望远镜，看不到别的地方，所以会出现背景虚实这种东西。
　　她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子，就像意识到了些什么，脚步从小小的移动改成了奔跑的趋势，手上的皮筋不安分地跳动，她随意地盘起映衬阳光的栗色秀发，褪去身上裹的紧紧的大衣。
　　她最终没有回应青虞的话语，没有回应经过孟长青身侧那不舍而委屈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上的裸露真心，反正，心脏它说——好像除去他就没谁在了。
　　操场上一对一对，白红分明的橡胶跑道，明丽日子。
　　菀烟看着江言纥蹲下来绑好橡胶戴，头顶的阳光晒在他骨骼健全的背上，形成点点光斑，忽然想起一句话，青山和水秀，不及你在看头。

　　是真的让她目不转睛，让她笑而不已。
　　“你干嘛忽然换长袖？”她还是有些不满。
　　江言纥站起身，尽量不让自己贴合着她的身子：“我和你来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你，一切为了研究。我是没办法用自己的皮肤碰到女人的身体的。”说着他带起黑色皮手套，才安心搭上菀烟的肩膀。
　　虽不悦，但知晓这或许已是底线。
　　可脑海里又闪过校庆那里某个高挑的女人，秀色可餐的身材，却是对她而言，有些不满意的存在……
　　“预备——！”裁判的口哨声要响起，观众席上也是议论纷纷。啊，都是在说菀烟的坏话把，明明一切归错于她的鼓气加油，却死皮赖脸着和江言纥一起比赛，真是够目中无人的。而且，江言纥不是怕女人的么——
　　雁迟站在跑道边，心里暗自笑起，那臭小子刚刚还说自己腿抽筋，这下倒是又活力四射了。
　　“开始——！”
　　怎么说呢？
　　开始的命令一下来，菀烟全身肌肉就有了十分微妙的感觉，就像被扯着向前，后脚更几乎就没有着过地左脚整个旋在空中似的，惊的她直“哇——哇——”大叫。
　　江言纥右手托着菀烟的背，手上的力气用的很大，几乎是将菀烟整个拎起来，双腿迅速运动着，简直就是带动菀烟在跑。
　　“江言纥，你脑子坏了啊！慢一点啊！慢一点啊”菀烟终于忍无可忍，右脚发力定在那里，又无奈脚腕上的绷带绑的太紧，所以造成了菀烟瞬间劈叉的动作。
　　疼的她倒吸一口气。
　　“江言纥！你故意的！”菀烟揪出江言纥的衣角。
　　“对啊我故意的，”江言纥回头看着菀烟，勾唇轻笑，“我就是想看你能忍受我多久欺辱。”
　　“好啊，我无所谓啊。”菀烟将右脚夸前，然后挽住江言纥的左手臂，心情似乎很舒畅地开始奔跑起来。
　　只是到后来，还是变成了江言纥挽住菀烟的腰，超过了所有男男女女，完全不知晓，他们现在的姿势是多么暧昧。
　　“哗——”猛地拉开换衣间的门，黑压压的一片，一点光线都不透。
　　“这是干什么？”江言纥不解地看着菀烟。菀烟不理她，自顾自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帮女生换衣服啊，快帮我找找衣架上的服装。”
　　江言纥瞪大眼睛，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个环节，雁迟这混蛋也根本没和他提起过。不过等等，时光倒退到3小时以前的100米比赛前，好像有这样一句话
　　——因为啊，有帮女同伴换装这一环节，菀烟可是要参加的，但还没有找到男伴……
　　咚！
　　身体像被拧成麻花一样，如此麻痹的感觉。细胞和鸡皮疙瘩全部沸腾，诉说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虽然这里阴暗，但是还是能看到些女人身体的模糊轮廓，就像那个女人的裸体一样，神秘的，却无法触碰的，让他抗拒的，却想要用刀狠狠砍下来的……
　　“哼——哼——”微弱的喘息声，菀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侧的人奇怪的变化，瞪着眼睛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你……你没事吧？”用手去触碰江言纥的手臂，却被毫不留情地打开。他发出怒吼，急躁地呼吸。
　　“滚——恶心，你真恶心！”然后生生地将绑在脚裸上的绷带扯开，菀烟疼的只冒冷汗，“嘶——”好疼。
　　跌坐在地上，她看到江言纥走出去时那刺眼的亮光，观众席上的人顿时喧哗一片。在说什么她当然听不到，好像是在猜测，好像是在鄙夷，好像是在同情。
　　耳畔好像多出了好多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那么的有力，那么的清晰……

　　“那女孩没穿衣服，怎么搞的——”
　　“对啊好可怜啊……”
　　“一定又是她爸爸虐待她把——”
　　“这么冷的天连衣服也不让她穿，还让她站在雪地里，也真是的。”

　　菀烟双手环抱住裸露的肌肤，蹲在地上，亦如多少年前她跪在雪地里一样……
　　她用双手遮住脸，湿漉漉的触感。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