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久仰。”

　　她斜着眼打量着我。她的眼神敏锐而刻薄，看的我全身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件商品，任她评赏。
　　许久，她才缓缓道：“客气了，花小姐。”
　　我觉得我们两身上应该都有一种气场，是一般女子没有的。因为我们这一照面，边上本来熙攘的欢歌笑语与嬉笑怒骂蓦地便停止了。所有人不再说话，只静静的围观着。仿佛正在等一场好戏。
　　“这里人多口杂，刘妈妈不若随我上阁楼去谈？”

　　“不用了，我本来也就是个市井杂人，有什么话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在这说吧。”语气间竟是讽刺的意味。
　　我也不想同她争，遂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刘妈妈今天来找我，意欲为何？”
　　她扭捏一下肥胖的身体，惺惺作态的挥一下手中的丝帕，朝身后的小丫鬟说：“带进来。”
　　两个脏兮兮，彪悍凶狠的大汉拖着一个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子进来。随手扔在刘妈妈脚边。
　　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上尽是可怖的鞭痕，看的人触目惊心。
　　刘妈妈挑衅的看了我一眼，用脚嫌恶的踢在那女子腰际。那女子因为疼痛，惨叫了一声，便又昏厥了过去。
　　我看的真切，那竟是柯香。

　　一股恨意油然而生。我一下子便忘记了连陵一而再的戒告，怒目瞪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你干嘛这样对她？”
　　“没什么，就是高兴，抽着玩而已。”
　　“你把他弄成这样，张老爷还能要么？”
　　“张老爷不就图个新鲜么？这样的货色我上哪溜一圈都能给他找好几个。”

　　我当下便明白了。她根本就是知道我派洛霜去找张老头买人，所以故意把对我的恨意出在柯香身上。她抽的是柯香，心里恐怕想的是我。
　　我强忍住怒气，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平声静气道：“刘妈妈，你这又是何必？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也不用拿个丫头出气。”
　　“我乐意。这种低贱的丫头，死了，也没人会管。”说着又用脚踹了几下已经昏厥的柯香，并仔细观察着我的神色。
　　我皱紧眉，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儿。心中万般愧疚。我本只是好心想帮她，未想却反而害了她。
　　“明人不说暗话，你直说吧，你想要什么？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

　　她怪笑一声，冷哼道：“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钱我早就够下半辈子花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你一个粗蛮的丫头，什么都不会，粗俗野蛮。虽然长的是很美，可凭什么跟我苦心栽培的水熙抢花魁？”
　　我无奈的说：“我真的不想当什么花魁。”
　　“哼！你当我刘妈妈瞎的？你搞起这么大的动静，搞的这些男人各个心痒难耐，拍拍屁股说不想抢就不抢了？那我百花楼岂不是要低声下气谢谢你的恩赐？”
　　说到底，原来是为了她那块招牌。
　　“那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你要么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这贱丫头的死活你也别管。要么马上给我滚出花柳街，这辈子别再踏进这里。要么咱就光明正大比一场，看看谁才配当真正的花魁。”

　　“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根本不是青楼的姑娘，我选什么花魁呀？”
　　“这个我不管！花小姐自己选一条路吧。”
　　洛霜拉拉我的裙角，提醒我莫要招惹这个女人。可是我看着地上因为我而奄奄一息的人，心中已然做了决定。我没那么狠的心丢下她不管，我更不能离开这条街，我只有一条路。
　　“好，我答应你，比就比！”
　　“爽快。那就三日后吧。”
　　“等等，把人给我留下。”

　　“拿去吧，这贱丫头归你了。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卖身契比完后才能给你。不论输赢。”说完，轻蔑的瞥我一眼，转身就走。
　　2013.11.20
　　日期：2013-11-22 04:14
　　第三十六章：借宿
　　这下算是炸开锅了，本欲第二天早上就走的这些男人现下大多是不肯走了。
　　我也无心再管他们，急忙和洛霜把受伤极重的柯香送回客栈。一场夜宴也就就此不了了之。
　　我们把昏迷中的柯香小心的放到洛霜的床上，掌柜的见我们扶个血淋淋的人进来，硬是担忧的跟了上来。
　　“这...？我去报官。”
　　“站住！”我呵住她：“人是刘妈妈打的，你要不想惹祸上身就什么都别管。”（刘妈妈平日里收买官府，这些街坊领居肯定是知道些的。况且我现在更不能火上浇油，这一报官，搞不好她还以为是我出的什么幺蛾子，这仇就越结越深了。）
　　“那...？我去找个郎中来。总不能让人死在我这吧？”
　　“不用。我就是郎中。”洛霜急忙拉住她。
　　“没看出来姑娘还是个郎中。”掌柜的边说着，边被洛霜推出门去。

　　“能救么？”我问洛霜。
　　“能。就看姐姐想怎么救。”
　　“什么意思？”
　　“姐姐若想见效快，我明日就上药铺抓些药引，我往水里一跳，洗一洗，合着田七粉，龙脑香，煮开了往柯姑娘伤口上抹，最多两日，伤口便可愈合消失。”

　　“这么神？可是有点恶心哎，用你的洗澡水往人伤口上涂？”
　　“我还不乐意呢，那起码得费我三五年修行。况且人家是变回真身往水里头搅合搅合，哪里恶心了？”
　　“好吧。那若想见效不那么快呢？”
　　“一样的，就是免了药引，恢复的也就慢些，估计怎么也得十来天吧。”
　　我明白洛霜的意思了，咱人是得救，但也不能让人觉察出异样。说白了，就是暂且还不能让柯香知道我们姐妹两是‘非人类’。

　　“那就按慢的来吧。对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老从地板里冒出来了。”我叮嘱她。从桌上拿起茶杯倒了些温水递给她，她便忙活了起来。
　　回屋前我问她：“有没有什么药让人吃了能暂时失去一小段记忆，然后等十几年以后才会回想起来的？”
　　洛霜忙着往柯香伤口上涂洗澡水，头也懒得抬一下的问我：“姐，你又闯祸了？”
　　“我呸，什么叫又啊？到底有没有。”
　　“没有！这世上哪有让人失忆的药？你当拍电视剧呢？除非你问孟婆要碗孟婆汤，不过喝了保管也只负责失忆，不负责售后。”
　　我......
　　“不过谁让我是神仙呢？这世上没有的药，我能让它变的有。”洛霜得意洋洋。

　　“又是你的洗澡水？”
　　死丫头嘿嘿坏笑着点点头。
　　“行吧，等会你去骆宾王房里跑一趟。”
　　这一夜大体也就这么过去了，为了方便照顾，洛霜便暂时把柯香留在了她房里。稍晚的时候，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骆宾王房间的地板里钻出来，偷偷摸摸往人嘴里灌了不少洗澡水。不过这事，嘘~不可说。

　　三天也就这么一晃过去了，这是最后一夜。
　　连陵来找我。自上一次洗澡门事件之后我就一直很纳闷，他是怎么从关着的窗口进来的？后来一看，哟，插销早让人做了手脚。看来掌柜的早就让他买通了。
　　我闲闲的往他房里瞥一眼。今夜暖菊阁又不营业，黑灯瞎火一片。他床榻上的女人正睡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