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4-18 23:17:00
　　贫民窟 之 单身妈妈
　　我们院子再往里走，住着一个年轻妈妈，叫红霞。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叫优优。红霞比我大一岁，严格说她不算单身，她是有老公的。但是红霞的老公在一家饭店当面点师，饭店管吃管住，基本一个月夫妻俩也见不到两回面。我的工作环境很多女孩都算得上大龄剩女了，但是高级化妆品保养品的滋润下，基本也看不太出来年纪。但是红霞不高，微胖，皮肤黑黄，一看就是个妈妈。优优遗传了妈妈，小眼睛大骨架，也不像别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红霞的老公我见过几次，倒是还挺精神的，高个子。

　　黄昏时候我妈去遛狗，优优站在一边，眼神黏在小狗身上。小艾最喜欢小朋友，挣着绳子要去扑优优。我妈担心小孩子怕，呵斥小艾。优优倒是一点都不怕，她手里提着刚买的蒸馍，掰下来一块给小艾。妈妈把狗绳递给优优，优优很开心的带着小艾把整个贫民窟转了一遍，直到红霞出来找孩子。红霞的口音很重，没有骂孩子，让优优和小艾再见，很温柔。两个小家伙成了朋友，优优经常会跑来在门口轻轻的叫小艾，我和红霞年纪相仿，慢慢也就熟识了。

　　日期：2015-04-18 23:17:53
　　红霞在我们附近一家大超市当收银员。薪水很微薄。优优在厂里的幼儿园，一个月要一千二。红霞去接孩子回来，路上听得到两个人一起大声唱儿歌。红霞提回来的菜，要么是一把手工面一把青菜，要么是几个土豆西红柿，很少见到贵菜。妈妈招呼优优来我们家，给她切水果，热牛奶。优优是不敢要的，慢慢的挪着身体到门口。优优的头发是淡黄色的，指甲被咬的参差不齐。脸上的肤色不均匀，一块块浅色的斑块。也就是优优，让我明白了小孩子营养不良不一定是骨瘦如柴。红霞偶尔也会说孩子很能吃，幼儿园里小朋友一人只能吃一个的包子，优优能吃两个再喝一碗粥。优优喜欢进我的房间，因为会有包装可爱的零食。推辞好久后收下一个，几天后我还能看见包装袋，这么小的孩子有超越于大人的忍耐力，严格管控着为数不多的零食的去向。优优非常敏感，胆怯。大人说话的时候是绝不插嘴的，贫民窟里和她一样大的孩子几乎没有。她的小伙伴是不会说话的小狗。我们单位一个姐姐的孩子，偶尔休息日来单位玩，对于我们奉上的零食颇为不屑一顾。

　　日期：2015-04-18 23:18:14
　　红霞和老公的感情并不好。他们是一起从老家来的。刚来的时候，红霞在一家专卖店卖衣服，老公没有去工作，弄了一台旧电脑，拉了根网线天天打游戏。红霞下了班，去接孩子回来，还要做饭做家务。两口子吵起架来也是摔东砸西。优优是绝对不敢和爸爸说话的，爸爸的情绪总是难以捉摸，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一次孩子拉在裤子里了，优优实在是不敢告诉爸爸，硬生生等着红霞回家，已经干了。优优的幼儿园是要费用的，实在是入不敷出。红霞老公只好拿起在家乡学的手艺，进饭店工作了。开始还能按月给点钱，后来就是要催。好在家里少了个吃喝的大人，红霞为了接送孩子也换了工作。爸爸回来的日子娘俩总是高兴的，红霞会买点鱼肉之类的。优优也很开心，见面少点的爸爸不会那么容易生气，有时候还会有点零食。

　　红霞的单位已经够要照顾她了，尽量安排白班。可是也有要上晚班的时候。优优跟着院子里另外一个孩子的大人一起回来，红霞把钥匙藏在了优优贴身的衣服里。天黑了以后，小孩子哭叫着跑来敲我家的门。红霞不让孩子麻烦我们，可是小孩子被吓得哭叫不止。妈妈问她晚上吃了什么，是红霞放在桌子上冰凉的蒸馍和一点咸菜。妈妈炒的一点瘦肉，给优优拌在稀饭里。她用勺子把碗底刮的直响。红霞来接已经睡熟的孩子，小声向我们致歉。优优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红霞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优优总是问妈妈能不能不去幼儿园。优优长得不算可爱，性格腼腆胆小，接送孩子的母亲都打扮着，只有红霞的服饰简朴，想必在幼儿园优优也不会得到太多的优待。优优被叫醒，没有一般孩子的起床气，摇摇晃晃的起来跟我们再见。

　　日期：2015-04-18 23:18:38
　　夏天的时候，红霞生病了。贫民窟的人没有生病就休假的习惯，她还是去上班了。开始像是感冒的症状，后来连我们都看出来恶化了，短短一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圈。妈妈要她去看病，她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糊涂，去吃饭的时候给老板说少放点米线。她的工作是收银员，万万不敢出错的。终于她老公请了假回来了，红霞去看病了。开了药回来红霞开始倒在床上休息。好心的妈妈收了摊回来会把优优接过来吃饭，优优的爸爸天天给病人煮稀饭，孩子吃不饱。优优临回家的时候眼神闪烁，顺着墙根走。她的口袋鼓鼓囊囊，是刚才妈妈给她的熟鸡蛋，她没有吃。我觉得简直心痛难忍。孩子单纯的脸上有着动物一样警觉的神情，由于妈妈的生病，她的手指甲里都是黑泥，鞋袜也几天没换了。

　　日期：2015-04-18 23:19:03
　　红霞略好些就去上班了。孩子的爸爸立刻回了单位。可是红霞也察觉除了老公的不对劲，在她生病的日子里，老公总是到外间去接电话，声音压的很低，她上晚班前偷偷去了老公工作的饭店，才发现老公已经和一个服务员住在了一起。红霞没有多少文化，面对这样的事情只有冲上去和一对贱人扭打在了一起。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在看热闹。红霞的老公下了死手，晚上回来时红霞的半边脸肿的高高的。红霞的老公没脸再在单位待下去，过了两天也就收拾行李回了家。

　　回了家的老公并不觉得理亏。闲下来的他开始找各种理由和红霞吵架。动静太大了，妈妈拉着遍体鳞伤的红霞到我家冷静一下。红霞哭泣着说起老公的家对她们母女有多么不好，优优从小爷爷奶奶就不要带，她一个人从孩子出生带到现在。老公嫌弃优优是个女孩子，也不体谅她的为难。优优全程不发一语，默默的坐在凳子上，抱着小艾。她的脸上有着成人的冷漠。
　　日期：2015-04-18 23:20:29
　　红霞的老公买了一点饭店淘汰的工具，在院子门口开了一个简陋的面摊。很便宜，七块钱一碗，味道竟然还可以。院子里跑摩的的，附近的农民工，是他的顾客来源。他不算勤快，天不好就不出摊，收的钱也是自己拿着。闲暇的时候他坐在凳子上喝啤酒，和附近的闲杂人等聊天。他给女儿下一碗面，鸡蛋的卤都舍不得多放。优优默默的吃完面，自己把碗带回家。她不和爸爸多说一句话。
　　我介绍红霞去了我一个关系比较好点的老板店里当导购。老板看到红霞的形象有点不开心，我厚着脸皮把红霞留下了。红霞很努力，说一定不给我丢人。到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她的业绩保持在前三名。这是我职业生涯第一次介绍自己人。红霞拿到了每个月差不多三千的工资，拼命要请我吃饭。有了一点小钱她带着优优去海洋馆，票是她拜托我团购的。孩子回来以后激动的忘乎所以，一遍一遍的给我和妈妈描绘海豚有多可爱，会在水里跳舞。妈妈偷偷问她老公有没有继续和服务员联系。她一脸无所谓的说不想知道了。她曾经以为可以靠的人，她从来没有靠过。以后也不指望靠了。她现在只想多挣点钱，优优还是要上学的。

　　日期：2015-04-18 23:24:02
　　优优蹲在笼子前面，伸出手去握小艾的爪子。她平时不是很会说话的孩子，面对小狗就会一直念念有词。我站在旁边听，她说，小艾你要乖乖的，要听话，等妈妈回家。你要是不乖，爸爸不喜欢你，老师不喜欢你。她从胸前有着明显污渍的口袋里掏出来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撕下来喂给小艾。小狗欢腾的去接，优优脸上浮现出属于孩子的天真笑容。我应该去拦的，小狗肠胃弱，不能乱吃。可是我只是悄悄的走开了。小艾是优优唯一一个不需要讨好的朋友。

　　红霞最艰难的时候，母女两个人每天只有十几块钱的餐费。优优在幼儿园看到小朋友都喝一种瓶装的儿童奶，破天荒第一次为要吃的哭闹。红霞用开水冲了一点奶粉，优优赌气就是不要喝。红霞把奶粉晾在桌子上，抱着哭闹的优优在院子里不停的转。等到奶凉了，灌进喝空的饮料瓶，从外面看很像包装好的果奶。优优特别开心，一点一点舍不得喝。她举着瓶子让妈妈喝一口。红霞伸手去掠一下优优脑门前汗湿的头发，并不好看的脸庞上，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