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安静的、不喜欢说话的女人。”她继续说。
卓语冰还是笑笑,没有接话。
看着这个女人这么淡定这么对所有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琥珀忽然有一股无名火升起来,她当她什么?傻子还是呆子啊?一根木头?敢情她跟她讲话她一直就没有听过?根本就不屑于听?
琥珀想起以前那些时候,得空她就总是喜欢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哪个老师怎么样了,哪个同学又怎么样了,学校的食堂,宿舍的“奇闻”,教室里的趣事……
她并不确定她有没有在听。
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听!
琥珀越想越气,就有了,这样的“突然爆发”,和令她也不知如何收场的“结局”。
闷声不响地走在卓语冰的身后,琥珀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
这不是她的本意。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叹口气,爱谁谁吧。
“对不起”,已经把车平稳地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卓语冰才终于打破了压抑沉默的局面,“都是我不好,我太沉浸在自己的画中,几乎没有意识到太阳这么晒人……对不起……”
这么简单的道歉,琥珀竟然听得鼻子忽然一酸。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委屈还是心里松一口气还是其他,那种复杂的情绪是琥珀少有经历的。
看琥珀没有吭声,卓语冰在一旁轻声问,“还在生气?”
“没有生气”,琥珀摇摇头,“我刚才说那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点说不下去。
让自己平静一下之后,她接着说,“我生气不是因为被日头晒,而是……而是你根本就不听我说话……我说的话你从来就没有听见过吧?……”琥珀的语气中有孩子般的委屈。她说不下去了。
卓语冰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把车停在了路边,从身旁拿出一个水杯递给琥珀,“来,喝点水……”她为琥珀拧开瓶盖,看着琥珀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地喝起来。琥珀是真的很渴了。这么热的天儿。
卓语冰温柔地看着她,伸出手很自然地轻轻拢拢琥珀垂于耳畔的发丝,又安慰般地抚摸着她的肩,像个母亲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
“对不起……”她又说。
她话音刚落,琥珀伤心的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琥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落泪都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琥珀都无法解释那种无端而来的委屈是怎么回事。
“乖,不哭……都是我不好”,卓语冰语气温柔,右手依然安抚般地为琥珀整理着发丝,“知道吗,也许,我看上去不是一个好听众,可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真的都有认认真真地听,并且,都记在心上的。”
“我不信”,琥珀一边用卓语冰递给她的纸巾擦着眼泪,一边说。
她根本不信卓语冰说的话,就像所有的孩子不相信大人在他们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和保证,那些都是糊弄小孩的。
“需要考考我吗?”卓语冰认真地问。
看琥珀不说话,她自己接着说,“或者,我背给听?”
“嗯,你们有一个老师特有表演欲,整堂课基本就是以说书的形式讲完的,那老师姓乔,你们都叫他‘乔老爷’;有一个你很喜欢的很有亲和力的年轻女老师,你不喜欢她教授的那门课,可是你喜欢她那个人,所以即使因为她考勤不严很多同学都缺课,你却从来都是全勤,美中不足就是这个老师一张娃娃脸,却有很深的抬头纹,上课时表情又过于丰富,你很怕她未老先衰;你们的辅导员是很可恶的一个留校不久的小男生,一张苍白的脸,你们私底下都管他叫‘僵尸小生’……”卓语冰真的开始复述琥珀曾经唧唧歪歪地跟她说起的大大小小的人和事。
准确无误。
“我说的都对吗?”卓语冰看琥珀听得破涕为笑,问。
琥珀一边继续擦着不知是哭还是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用力地点头。她没有想到,她说的每一句话卓语冰真的不仅都听了,而且还记得。
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妄加判断。
停顿了一小会儿,琥珀鼓起勇气般地说,“如果我说,我们还是回去把那幅画画完吧,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情绪化太孩子气?”她看着卓语冰,很诚恳很认真地问。
卓语冰笑笑,柔声说,“你本来就是孩子,当然会孩子气。”说完她像长辈对晚辈一样轻轻抚摸一下琥珀的脸庞,“今天不早了,我们下一次再继续这幅画,嗯?”
她们后来并没有机会再继续那幅画。因为接下来的两个月的月末“约会”时间都没能见上面,一次是卓语冰出差,另一次是琥珀学校有安排。再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之后,时过境迁,盛夏的河滩已经是无人敢于立足的地方了。
琥珀倒一直惦记着这事,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想着去弥补。这才听卓语冰说,那片河滩已经无法靠近了,因为一家企业把河滩周围几公里的地买了下来,正在施工建一个工业园区。
琥珀有点抱歉,好似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因为自己一时的使小性子。
她们只不过错过了一个季节,就错过了一年的时光。
没有想到,竟永远错过了。
很多地方都有空旷无人的河滩,唯有那片河滩不同,一棵似乎枯死了很久的大树一直挺立在那里,令人称奇。
这也是卓语冰喜欢那个地方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件事,琥珀有点怅惘。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有的事情,有的情与景,是只有一次机会的。错过了,也许就永远错过了。
日期:2012-10-16 23:20:22
第5章
看来只要是跟人稍微近距离的相处,自己清冷的个性就会让身边的人多多少少地感觉不适或者觉得受到伤害。
卓语冰有点无奈地想。
琥珀在太阳下的江边“发难”这件事发生在她们认识的几个月之后,其实,也就是她们第四次见面的时候吧。
如果琥珀没有发脾气,也许,卓语冰还根本没有意识自己的行为冷落了小女孩。至少,让女孩觉得自己是冷落和无视她了。
卓语冰的后知后觉,也许跟她觉得,自己面对的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年轻有关。年轻到她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真的懂得这个女孩的想法。
年龄的距离让她产生认知的距离和“盲点”。而她目的明确、专注做事的个性也没有让她去深想其他。
跟琥珀在一起的时光,是她那段时间忙碌繁琐的生活中少有的很单纯投入也很享受那个纯粹画画过程的时光。
那时候,海海才三岁。她像一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一样,居然要在一个月的某个半天脱离牵绊只顾自己。所以画画之余每有一点空闲,卓语冰便会条件反射地想着咿呀学语的宝宝有没有也在同一刻念叨她这个擅离职守的母亲。
琥珀的发作让卓语冰先是有点不明就里。
还好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她轻巧地挽回了局面。
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孩子气。
而这种恣意表达的孩子气让卓语冰忽然在她的面前也有了一种做母亲的迁就与怜爱。她真诚地道歉,并娓娓复述琥珀曾经在她面前讲的絮语。
她有过耳不忘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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