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飘絮——一位基层干部和他背后的女人们》
第14节

作者: 情依陌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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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商操一口南方口音:“高科长,说实话,我们手里只有几千万,加上设备,投资总额最多不过两个亿。”
  “就报四个亿吧!太少的话,领导不会让这个项目上评审会的!”有时,林梓依也不得不佩服高凌枫那张神嘴,能把投资总额由两个亿变成四个亿,四个亿变成八个亿,八个亿变成十个亿!
  中午,林梓依走出办公室准备去食堂吃饭,高凌枫说:“今儿有客商,你不陪客人?”
  林梓依转过身,呆呆地注视着高凌枫:“高科长,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陪客商,以前有客商过来考察,您总是让柳科长作陪,所以,我以为您不需要我。您告诉我,我有没有资格作陪?”林梓依是真心没弄明白自己到底需不需要陪酒,但是高凌枫以为林梓依话中有话。“好吧,你走吧。”高凌枫转身走进办公室。
  吃完饭后,一身酒气的高凌枫跌跌撞撞地走进办公室:“小林,你太不懂事了!今儿唐主任批评你了!我也帮不了你!”
  “唐主任为什么要批评我呢?”林梓依一脸诧异的神情。
  “你还问为什么!我让你去陪客商,你不去!你是招商专员,陪客商是你的工作职责!”
  “不是您允许我不去的吗?”林梓依不解地望着高凌枫通红的脸。
  “我那是反话!你听不懂吗!”说这句话时,高凌枫的口水喷到了林梓依的脸上。林梓依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掉脸上的口水,委屈地说:“我真没听出来您那是反话!高科长,有话就直说好吗?为什么要说反话呢?”
  “你牛逼得很!你最会气人了!跟我叫板,跟我作对,你高兴了吧?!”
  “不是,我越来越不懂了,我什么时候跟您作对了呢?”

  “你就装吧!不想干,就给老子滚!”
  “高科长,您为什么要骂人呢?您觉得我装,怎么样才叫不装,您告诉我好吗?我真没弄明白,好好说话,您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高凌枫气得无言以对,喝了口水,踉踉跄跄地走向唐主任的办公室。
  日期:2015-06-04 22:35:00
  梁主任走了进来,把签批的文件递给林梓依。望着发呆的林梓依,梁主任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林,高凌枫又欺负你了?我刚才听到他对你大声嚷嚷。”
  “哎,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那是因为你太单纯,他太复杂,你和他的想法来自两个世界,你们的理解层次不同!既然你跟他无法沟通,就尽量少跟他讲话。记住,学会沉默。”
  注视着带着眼镜的斯斯斯文文的梁宇飞,林梓依的眼睛湿润了,她感到,只有梁宇飞的眼睛里是真诚的笑容。
  “好啦,小林,要坚强些!在这个单位,就算受了委屈,也要把眼泪藏起来,不要让人看笑话!”说着,他又回过头来,“待会儿你让高凌枫去我办公室找我,他对你的态度确实有损领导形象。”
  高凌枫微笑着接受梁宇飞的批评,虚心地点头。但他心里却很不服气,心想:“给你个县级领导宝座,你还真把自己当芝麻官儿了?!也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我和李浩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日期:2015-06-15 14:45:06

  一天早上,林梓依走进梁宇飞的办公室。梁宇飞低头专注地看文件。梓依径直走向他办公桌旁那棵树叶已经泛黄的发财树,轻轻把盆里的水倒向根部。她想起周大姐的话,“树大好乘凉!你看,唐主任办公室的发财树被李浩、柳素素照顾得那么好,枝繁叶茂,树大根粗;而梁主任的办公室冷冷清清,发财树也无人问津……这就是权力的区别!权力,招蜂引蝶啊!”
  听见流水的声音,梁宇飞抬起头:“小林,”刚拿起拖把准备拖地的梓依闻声转过头来呆呆注视着梁宇飞紧缩的眉头,“恩,梁主任。”
  “不用拖了。”梁宇飞摆摆手,“我要走了。”
  “走?出差吗?”
  看着梓依疑惑的神情,梁宇飞忍不住笑了:“傻丫头,我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呢?”梓依停止拖地的动作,呆呆站在那里。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梁宇飞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梓依,凝视窗外,“在这里,我的梦想与现实背道而驰,越错越远。梦想是经不起现实践踏的,你明白吗?我想清楚了,我要追随梦想的脚步,思想走到哪里,身体追随到哪里。有梦,生活才有希望。”他暮然转身,脸上是轻松的笑容,豁然开朗的笑容。
  “那您打算去哪里呢?”
  “伦敦,工作已经签好了,我更适合从事科研工作。”梓依从来没有留意到梁宇飞的声音这样温和!她身边的人,但凡是个副科级干部,都有一副与生俱来的“领导气势”,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发脾气、甩脸色,以权压人,以狠制人,像梁宇飞这样平易近人的领导堪称珍稀了!林梓依木然地注视着梁宇飞,眼神里是无尽的惋惜与惆怅。

  “好啦,别把心事放在脸上啦!我已经把辞职信交给唐主任了。先别告诉大家。你以后也要保护好自己,少说话,多做事,尽量避免得罪人。”他走回座位,坐下来,整理文件,“对了,你等会儿让周大姐过来一下,我想临别前跟她道个别。”
  “她今天请假了。他父亲又犯病了。她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还能到处跑,现在已经瘫在床上了,吃喝拉撒全部靠周大姐。听说他最近发高烧,周大姐24小时在医院陪护。”
  “久病床前有孝女,周大姐真是个孝顺父母的楷模!”梁宇飞赞不绝口,“所以,不要灰心,社会上好人总是占多数,多像周大姐学习,要保持出淤泥而不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我对你的期望。”梁宇飞脸上露出书生气的笑容。
  日期:2015-06-15 15:55:12
  周大姐的父亲已经90岁,自从得了老年痴呆症,每日疯疯癫癫,到处乱跑,精力十分充沛。每次跑出去后,他都摸不着回家的路,为此,周大姐在他的衣服和帽子上绣了他的姓名、住址和家人联系方式,以防走失。她无法劝止要钻出笼子的父亲,如果不顺从他,他就和周大姐打架,行为完全不受控制,无奈,周大姐兄妹们轮流扮演警察的角色,每日尾随其后,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周大姐说,老年痴呆症患者只会走直线,不会拐弯,她亲眼看见年迈的父亲走到一条路的尽头后,就在尽头的一个墙角蜷缩起瘦弱的身体,甚至在大雪天脱掉衣服和鞋子,扔在路边,全身瑟瑟发抖,却不知穿上衣服…..多少次,她忍不住脱掉自己的大衣,裹起怪古嶙峋的父亲,失声痛哭!半年前的一天,周大姐的父亲再次走丢,滴水未沾的周大姐寻遍了梧桐县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询问,依然没有找到。深夜12点,她接到陌生人的电话,喜极而泣,慌忙骑着三轮车,把发着高烧的父亲送至医院……

  此后,周父的身体每况愈下,肌肉渐渐萎缩,牙齿渐渐脱落,四肢干瘦如祡,大脑愈加不听使唤,没有力气走路,甚至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只能在家坐着,断断续续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近日,周父大小便也不能自理。为了不让他尿湿裤子,周大姐给他买了小便接尿器,在家练习给他穿戴;她用自己的一个月工资为父亲买了一把轮椅,让兄妹们每天轮流推他出去晒太阳;为了让周父每天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周大姐把煮好的饭菜一刀刀剁碎,一口口喂给父亲;她每天下班后为父亲洗尿裤、洗床单,为其擦身,不断地给他翻身、拍背,并嘱咐兄长每天不分时段给父亲翻身拍背;每个周末,她亲自给父亲理发、洗头、洗澡、剪指甲……由于周大姐的精心照顾,父亲生病以来没有患褥疮,房间也没有难闻的味道。她把90岁的父亲当成了一个小婴儿,细心呵护着,哄着他吃,哄着他笑,哄着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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