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01 14:5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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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米外的人在猝不及防的子弹下纷纷扑倒，但人多惯性大，前进的洪流并未停止，第一排人倒下去后第二排人紧接着补了过来，后面源源不断的冲击力根本没有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于是乎跑得最快的人几乎全都成为了肉盾，死的人一多，自然而然就堆起了一小座人山，五颜六色的乙病患者尸体是其中主要的组成部分，远远看起来跟之前的垃圾堆没什么太大区别。
　　陈豫让手中的枪管已经打热，脚边的子弹壳散落一地，全身上下早已经习惯了机枪的颤抖，看着由自己亲手铸就的尸堆，好像回到了曾经聚啸山林刀头舔血的光辉岁月，一时间大山匪的本性全被重新燃起，朝前怒射之时口中大喊：“老子今天杀人如麻！”

　　就像是在激战中擂了一通响鼓，君子假物以一敌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尸堆越积越高，纵度却也在不断增加，眼看离着陈豫让越来越近，陈豫让却如铁铸般矗立原地不退半步。而这种以少压多的不平衡场面很让那些原本有恃无恐的疯子愤恨，他们无论如何接受不了陈豫让小人得志的模样，纵使前方已死伤无数，后面的人依旧爬上山头翻身而下，他们以不怕死的方式表现着人数上的强大优势，他们那种前仆后继英勇无畏的举动分明是在告诉陈豫让，我们就算是死一万个都不算什么，而你只要死一个就完了，况且这种假设还得建立在你至少有一万颗子弹的前提下！

　　人群疯狂地向前涌，就像是蝗灾时地里打不完的蚂蚱般朝着陈豫让步步逼近，就在某个齐心合力将尸堆掀翻的刹那，就像是很多年前中国战争片上冲破敌人最后一道艰难险阻大举挺进的解放军一样，冒着枪林弹雨扑向陈豫让。
　　“他妈的让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陈豫让一步都不退，继续放枪，子弹所剩无几，人群前仆后继。他这句话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弹有竟时，人无止境，然而陈豫让绝对不是那种把最后一刻子弹留给自己的人，多杀一个赚一个，子弹打光了就肉搏，在精疲力尽之前，能杀一个算一个，就算是他妈的死也得赚个金盆钵满！
　　“我操你姥姥！”指天嚎叫，将打完子弹的冲锋枪一把甩向迎面而来的乙病患者，砸得天顶盖崩裂，脑浆四溅，陈豫让将上衣一扒，光着膀子飞身而上跳进扑面而来的人群中，粗拳黑脚若虎入羊群般狂施杀手，凡有不要命冲上来的蠢货无不被一招击毙，让他们死也死得酣畅淋漓，陈豫让横亘于巷子中央没有放过一个想要跃过他前进的人，想过去除非踏着老子的尸体！
　　愤怒到极点的人已经没了理智，就像是对待李劼那样你争我抢地上来要撕了陈豫让，却不料这条大汉的杀伤力与耐久力都是异常惊人，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十分钟之内竟然在他的赤手空拳之下堆起了另一座小尸山，不仅没见颓势，陈豫让的脸上反而越来越兴奋，在由自己亲手缔造的血雨腥风之中狂声大笑！

　　“操他妈的！打死他！”群众已经被这种单兵的强大战斗力逼得出离愤怒，那种对强大力量的仇恨勾起了他们脑中诸多鸡毛蒜皮的回忆，那种回忆让他们本来就不算值钱的血脉愤张，全力冲杀！
　　陈豫让喘息着冷笑，从主动请缨在此阻击的那刻就没有什么想保命不死的侥幸想法，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以自己钢铁之躯为李凉争得一点逃脱时间罢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那种面对一群后劲强大的傻逼却满脸都是鄙视不屑的表情，套用奥利弗斯通在《天生杀人狂》里说的那样：我邪恶的一刻，远胜你愚蠢的一生。
　　李凉和刘荆轲一左一右架着王德彪向着扬州城郊狂奔的时候，已经累得头晕眼花的王德彪如果还有那么一点思考的力气，他一定觉得此刻的悲惨与万幸全都是他孤注一掷押了李凉这个宝的结果。人生就是这样，原本他可以在平静的日子里衣食无忧，可他却杞人忧天怕有灾难，为了在灾难来临时有个依靠，他只得去投资某个势力，而当灾难来临时他被自己投资的势力成功挽救了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英明远见，但他如果再细细品味下，却同时也发现这个灾难本身就是自己投资来的。这就好比原本你生活在地上，你总怕被水淹死，于是你买了套潜水装备，跳进水里之后果然没死，你觉得自己真他妈聪明，可实际上，你的生命中或许原本就永远不会跳进水里。

　　但现在不是幡然醒悟的时候，唯有逃命这件事，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意义。李凉和刘荆轲架着王德彪见了弯就转见了巷子就钻，不怕路远，只求将路线走得越复杂就越有安全感，接连跑了十几分钟，当身后喊声与陈豫让的机枪声已经被甩出了几条街完全听不到的时候，王德彪方才有了点安全感，充当他左右护法兼拐杖的李凉和刘荆轲也已经累得喘息不止，可王德彪绝对不是那种在关键时候敢让队友抛弃自己独自逃生的人，再怎么说也是我这老姑父千里迢迢来把你俩从李劼手里救出来的，现在到了大家同甘共苦的时候了，我相信你们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因为咱们都是义字当头的江湖好汉！

　　而实际上李凉和刘荆轲也永远都不会有舍弃谁的念头，他们甚至现在都在关心着陈豫让能否在阻击过后成功逃走。不过在一切平息之前老天不会给他们探寻答案的机会，就在三个人跌跌撞撞地一路逃窜远远看到北郊的古城墙根的时候，身后不知从哪条街上传来马达的轰鸣，回头一望，远处一辆款式极老的黑色奥迪100恰从街角处漂移转弯，直奔他们而来。
　　刘荆轲慌忙之下拉着王德彪向边上一闪，却见李凉没有动。王德彪被这一晃差点把膀子给卸脱臼，却没心情骂人了，其实是不敢也不好意思骂。
　　刘荆轲跟李凉相视一眼，眼里全是疑问。
　　李凉道：“这种车全世界只有一辆。”

　　“谁？”王德彪下意识问道。
　　说话间不过是三五秒钟，没等李凉回答，那车已经如幻影般飙到了跟前，本来是直冲着三人撞过去的姿势，王德彪身上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命悬一线，却不料那车一个急刹，五六米的缓冲后速度从百十迈直接降为零，车头正好粘着王德彪的屁股，分毫不差。车窗慢悠悠地放了下来，里面悠悠地探出个头，头上是一缕写意的窄毛，窄得浓墨重彩。
　　大流氓，张茅蕉。
　　非常惬意地点上根烟，电镀银般的镜面眼镜非常晃眼，李凉三人从镜面的反射里看到了自己在凸面镜下变了形的身影，狼狈的形象异常丰满。
　　伴随着一个烟圈，张茅蕉用很平淡地语气道了句：“你夜里要去住宅区？南布朗克斯，黑人区？”
　　刘荆轲和王德彪都不知道他放了些什么屁，其实现在就连李凉都没心情跟他拽那些电影里的二逼台词了，骂了句“操！”三个人直接钻进了车。
　　倍觉无聊的张茅蕉只得自问自答道：“我他妈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工作。”

　　这辆至少已经有三十年历史的车早在很久以前就跟着张茅蕉从李家消失了，不过王德彪作为一名在很早以前就入赘进来的上门女婿，当然不陌生。中国第一批能买的起私家车的投机倒把者多半会选择桑塔纳或者奥迪，其实并不是他们买不到别的，而是因为这两种车是那个时代中国政府用得最多的车，有钱了么，消费观当然是被攀比和炫耀给指引的，当官的坐得起，老子也坐得起，中国从古代就鄙视商人，所以从古以来做买卖的有了钱以后一直都在寻找这种尊严。在宝马横行中国之前，李百拂当然也逃脱不了这种窠臼，不过李百拂在那些年里表现出来的比一般暴发户牛逼的地方在于，他会改装。这辆外形看起来跟别的车没什么区别的奥迪100里不知道加进了多少足以再买五六辆车的外国高端零件，看是看不出来，懂行的一听发动机声音就全明白了。

　　“你怎么不等我们都累死之后再冒出来？”李凉骂道。
　　张茅蕉像个劳苦功高的大爷般仰在座椅上，呲牙一笑，脸上的刀疤阴狠渗人，道：“谁知道你们这么能跑，其实我原本就是想来给你们收尸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笑得没心没肺。
　　“回去，接陈豫让。”李凉道。有张茅蕉这种人开车，李凉顿时可以将一切能用车轮碾过去的艰难险阻无视，哪怕是冲进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说大一点，张茅蕉配上这辆车以后，放古时候就似乎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的角色。
　　“没必要了。”张茅蕉将烟头丢掉，说了句捅破窗户纸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