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第39节

作者: 麦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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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8-28 14:36:49
  下了雪,大刚便开始搞他那逮黄鼬的把戏。他先在雪地上寻找了一番黄鼬的踪迹,然后就在房后的夹道里下上夹子,在穿墙的阳沟口上安上笼子。一切设置妥当,便告诉跟在屁股后的三弟小勇、四弟小猛,不要乱动。每年冬天,大刚都会逮住十几只黄鼬,剥了皮用麦糠填起来,挂在墙上风干。供销社给外贸代收黄鼬皮,一张皮子能卖一块多。
  小勇正上初中,小猛上小学。小勇要借同学的小说看,已经挨上了号,说好今晚去拿。吃完晚饭,小勇便央求强子:“二哥,我借了本好小说,你陪我拿去吧!”强子正在专心致志地往一块磁铁上缠铜丝,想做一个广播喇叭,听了小勇的话,不耐烦地说:“怎么借本书还要人陪着,你自己不认路吗?”小勇吞吞吐吐地说:“天太黑了,我害怕有鬼。”强子便冷笑一声,鄙夷地说:“你都上初中了,还这么窝囊!别听那些人胡啰啰,哪有什么鬼呀?”小猛在一边听见,自告奋勇地说:“三哥,我不怕鬼!我陪你去!”小勇没办法,只得让小猛陪着。

  小哥俩从家里出来,踩着路上的冰雪,出出溜溜地走着。为了壮胆,两人故意大声说着话。小猛想起白天和同学争论的一个问题,便一字一顿地问小勇道:“三哥,你说地、富、反、坏、右,这不是五类吗?为什么叫四类分子呢?”小勇说:“是地富、反、坏、右,不是地、富、反、坏、右,地富是一类,懂了吗?”小猛明白了,忙说:“哦,原来是这样。”接着又问:“三哥,你说地主婆死了,大实在是不是该升级当地主了?”小勇说:“升什么级呀!当地主羔子还不一样吗?他还敢翻天吗?”小猛又问:“那他的孩子呢?”小勇说:“当然是小地主羔子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东梢门外,远远看到雪地里一个黑影,在那里蹲着。小勇猛地打了个寒战,赶忙站住,胆怯地对小猛说:“你看那是什么?”
  小猛说:“是一只狗吧。”说着弯腰抓了一个雪疙瘩扔过去,黑影却是不动。小勇忙牵着小猛的胳膊说:“小猛,咱回去吧。”小猛说:“你不借书了,三哥?”小勇说:“我看还是叫咱大哥去吧。”小猛想起大哥曾和他们说过要打鬼的事,便和小勇一起去找大刚。
  哥俩刚走到管区门口,正好碰到大刚扛着枪从民兵连回来。他俩赶忙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大哥,大刚听了,立时火冒三丈说:“好啊!王八羔子,今天终于撞在我枪口上了!”哥仨一路小跑来到东梢门,只见那黑影左右晃动着,已经进了街。
  日期:2013-08-29 21:41:01

  “谁!”大刚厉声喝道。黑影倏地一动不动了。
  大刚把枪栓一拉,“哗啦”一声,喊道:“再不说话,我开枪了!”
  “别,别开枪!是,是我!”
  大刚听这声音很熟悉,不觉惊疑地问:“怎么像李校长呀?你不是死了吗?黑灯瞎火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忠实走狗,我有罪!我该死!”那人果然是李雪琴的父亲,原来的大洼学校校长。

  就在这时,天白拿着手电筒一闪一闪地走过来,问道:“大刚,怎么回事?”大刚激动地说:“我还想今天可算把鬼逮住了,原来却是李校长!”天白走到跟前,用手电筒一照,见雪地上蹲着一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人,正瑟瑟地抖成一团。天白也吃了一惊,奇怪地问:“哦,还真是李校长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李校长哆哆嗦嗦地说:“我回来一个多月了,不知道村里情况怎么样,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回家。这些天我白天在防空洞里藏着,晚上出来找点吃的。我想问问,现在是东风战斗队掌权呀,还是红旗战斗队掌权呀?”天白和大刚都笑起来,大刚说:“战斗队早都解散了,现在还是老支书张自清当家!学校里的老师复课后,到处找你找不到,还以为你自杀了呢!”
  李校长仍然担心地问:“不批斗了吗?”大刚说:“放心吧,不批斗了!可这四、五年你躲哪里去了?”李校长渐渐安定下来,叹口气说:“唉,我跑东北老林子里去了,夏天伐树,冬天就给人家看场子,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后来听人家拉木头的说,外边不大闹腾了,这才想回来看看。”听他如此说,大刚和天白都唏嘘连声,天白说:“唉呀,你胆子也忒小了,才批斗两三次就吓跑了,白白地受了这四五年罪。”大刚也说:“没事啦,赶快回家吧,我帮你叫门去!”说着,便带着他向西街上走去。

  天白感叹着回了家。小勇和小猛也不害怕了,又相伴着去借书。
  李校长由于脱离工作岗位好几年,自然要受到一番审查。他的主要问题,就是曾经说过毛主席的书法是狂草,被红卫兵抓住辫子,说他污蔑伟大领袖。现在看来红卫兵是年幼无知,闹了一场误会。虽然没审出什么问题,但校长是不能干了。最后,还是靠了管区齐书记的帮忙,恢复了一般教师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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