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一边饮茶，一边回答他：“其实，所有人都应该看到了问题，虽然他们观察不一定全面，但综合起来，问题绝对比你一个人发现得更多，只有你一个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有你自己感觉不到或者被蒙在鼓里了。为什么他们不说出来？一是可能因为他们说了你不听，也不爱听，更不改变，久而久之，大家就没有再说出来的激情，也没有积极改善的愿望了，只要你不少给他们的工资，他们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二是有些人说出来之后，就得罪了别人，就影响了别人的直接利益，导致他们不敢说；三是有些人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要不冲击到自己，不影响自己的利益，就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懒得去说；四是更多人认为企业是你的，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们只是长工或短工，不可能为主人当家做主，其实，并不是他们真的没有责任心”。

　　说到这里，看到员工们络绎不绝地经过窗口，纷纷走向工作岗位，俺站起身来，提议大家一起到厂区再走一走，看一看。于是，三人又到厂区转了一圈，经过一些场所时，刘总仍不忘向俺介绍工厂目前的做法，征询俺的意见，俺也顺势给出了一些建议。
　　回到办公室内，老板娘拿出许多文件夹，叠放在一起，大约有三十多个。希望俺帮忙看看公司的管理制度，俺顺手拿过来其中的几个，打开翻了翻，内容详实具体，每个制度都有几十条规定，放在一起，绝对可以编成一本厚厚的书籍。
　　俺问她：“你感觉这些制度执行得如何？也就是说，是否做过分析，有多少在执行，有多少只是摆设，有多少平时根本涉及不到？”。
　　老板娘茫然地望着俺：“这事，还真没想过呢”。
　　俺指了指厚厚的一堆文件夹，告诉他：“这么多条条框框，俺根本就没时间看完。粗略一看，里面特别具体，至于是否适用，俺不敢评判。一个小型企业的制度，不用那么多，那么细，更没有必要象大中型企业一样，弄出这么多具体的条条框框来。俺个人觉得，针对企业自身的实际，涉及企业的方方面面，只要一个概括性的综合制度，最多弄出20条规定来，2-3页A4纸就足够了。这些明确的规定就是钢性的铁律，其它枝枝节节的事务，平时形成一个基本的通用做法，大家按习惯参照套用，由各级管理者去把握就行了”。

　　说到这里，俺转身问刘总：“弄出这么多管理制度，你是不是请来了什么高人，或者聘请过职业经理人来指点过？”。
　　刘总回答：“没有啊，都是前几任行政人事主管折腾出来的，也有一些是各部门上交的，有一些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积土成山，三年积累下来，就有这么多了。针对公司的整体运转情况和内部越忙越乱，越乱越忙的现象，我一直想着改善，去年请来了一名管理咨询顾问，他与你的说法有很大差别，他反复强调老板先要从‘理念’入手，管理者先要从‘认识’入手，只有在老板有了‘理念’，各级管理者有了‘认识’之后，才可以起步做实事，否则，没有思想基础，只会越理越乱。起初，我们也认同他的做法，于是，请他给大家讲了两次课，一次是‘共创美好未来’，另一次是‘如何顺利地把信送给加西亚’，大家的真实体会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自己当时是热血沸腾，急于想找到突破口，想试试专家的方法，但总是找不到切入点，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后来呢”俺问他。
　　刘总接着说：“后来，因为忙于销售、生产和乱七八糟的事务，渐渐地，越来越感觉那玩意儿太飘渺，尤其是先要整出‘理念’和‘认识’，这事对于我们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们等不起，也就慢慢淡化了那股激情”。
　　“可以理解，其实，有些正确的废话，你即使是听了许多遍，也仍然无法驳斥他说错了，他也可能说得完全在理，句句都是至理名言，但是，你就是没办法按他说的去操作、去落实，就是找不到切入点，这类现象很多”俺接着问他：“咨询顾问以后做了些什么呢？”。
　　刘总回答：“讲完课之后，我满怀信心地要求他来亲自主导一段时间，按他说的道道来操作。这时候，他向我提出，企业的管理基础实在太差，人员素质跟不上重新做‘大纲’的起码要求，他无法完成‘建模’的工作，要求先招聘一批高素质的管理队伍进来，才能尽快完成模式的建立。我让他开出招聘对象的要求和条件，结果，他拿出的要求让我一看就不敢招人了。他开出那么高的招聘要求和条件，我即使招到人了，也给不起工资，也留不住人，我这座小庙能容纳什么样的菩萨，我自己心中还是有数的。最后，他说我没有变革的决心和诚意，就要求我结清咨询费后中止合同，我给他打了个三折，他似乎想都没想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结完费用就走了，这事也就过去了。后来，我也考虑过聘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但内心里始终纠结，私下扪心自问，一是担心无法驾驭职业经理人，一旦放手之后，自己不能控制局面，反而有可能让别人将企业越搞越乱，二是这类人士动辄要求几十万、上百万的工资，我这小庙也确实给不起”。

　　俺告诉他：“你目前的主要问题，并不是急于聘请职业经理人的问题，而是首先强化管理基础的问题，落实到具体行动上，也就是如何充分授权，如何将责、权、利分配给各级管理者的问题，先跨出了这一大步，让各条块、各部门负责人成为了独挡一面的职业人士，你就相当于自己培养出了许多个职业经理人，这种权力分散的形式，可能你更容易接受。做好了这件事，既能让你从繁重的事务中解脱出来，又能让你真正放下心来，这种权力结构对于企业的风险也更小，这样一件一举三得的大事，可能是你目前的首要任务”。

　　又聊了半天，员工们开始下晚班了，刘总站直身子，吩咐老板娘叫来几个陪客，一定要俺随他们去外面进餐，体验一下当地风味，俺不便过多推脱，便同刘总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一边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