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第25节

作者: 麦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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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入了伏,天气变得闷热起来,农民们开始歇晌。午饭后,白花花的太阳当空照着,没有风,树叶一动不动。鸡站在树下的土堆上,半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小狗则伸开四肢,侧仰在南墙根的阴凉地里酣睡。屋里地下的光席上,老人给进入梦乡的孩子扇着扇子。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整个村庄像睡着了。而树上的知了,却一阵紧一阵慢地叫着,仿佛在唱着催眠曲。这个时候,那些勤快的女人是不舍得睡晌觉的,她们都在搓麻线,纳鞋底。她们要在三伏天里,趁着空气潮湿,麻线柔软,纳完一家人一年穿的鞋底。在这一带,十多岁的小姑娘就开始学着纳鞋底,到了十七八岁、二十来岁,就成了做鞋的好手。一个姑娘到了出嫁的年龄,要是还不会做鞋,那就会被人笑话死。

  小云家是朝西的大门,过道里很阴凉,姑娘们都爱聚在这里,边纳鞋底边说些有趣的事,倒也忘了热。冬梅自己在家闷得慌,这天向叶子要了块袼褙,也来学着纳鞋底。因为她是初学,叶子和小云都打趣她说:“冬梅,你不赶快学,到时候可连个婆家也找不到。”小月不以为然地说:“凭冬梅的条件,找个有钱的对象,买鞋穿,哪里还用自己做鞋呀!”冬梅只是抿着嘴笑,也不反驳。
  说笑了一阵,小云忽然托着腮“唉呀”起来。小月忙问她怎么了。小云咧着嘴说:“牙疼!”叶子说:“天这么热,是不是没喝上水呀?”小云点头说:“嗯,嗯。”冬梅说:“你拿毛巾沾上凉水敷一下,会好一些。”小云说:“试过,只是当时管用。”过了一会,便拿下手说:“哎,昨天我去卫生室看牙疼,看到大红枣当上赤脚医生了!”小月满脸不屑地说:“嘁,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巴结上一个好活!”叶子说:“这是早晚的事。”大家议论了一阵,冬梅便起身到后面圈里去解手。

  这时,林子从胡同口探着头,轻声叫道:“小云!小云!”小云一看,林子冲她挤眉弄眼的,便把脸一拉,骂道:“看你这熊样,滚!”林子听了,嬉皮笑脸地说:“有好东西给你。”说着,两只手背在身后,蹭过来。冬梅解完手出来,见林子站在胡同里,忙打招呼道:“小叔,忙什么呢?这么热的天,不在家里凉快?”林子看到冬梅,一下子愣住,张口结舌地不知说什么好。叶子见林子尴尬的样子,忙笑着说:“林子,别在太阳底下站着,过来我看孝敬小云的什么?”林子这才红着脸走过来,从褂子后面转出一个大西瓜,放在过道当中的矮桌上。

  日期:2013-07-26 18:30:56
  看到是个青皮大西瓜,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月惊喜地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还冒着凉气呢!”林子见冬梅抿嘴笑着,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便不再拘束,得意地说:“昨天晚上我从瓜园摘的,藏在东河沿的防空洞里,那里凉快,就和在水里拔了一样!”叶子笑着说:“队里的西瓜熟了吗?怎么也没听见说呢?”林子说:“熟了,这是头喷瓜,听俺爹说这几天老白就安排人去齐家店卖瓜呢。老白太抠了,俺爹说,头喷瓜,一家分一个尝尝鲜,他却不同意。我一想,队里种的瓜,咱们社员怎么也得尝个鲜呀!昨天晚上我就去摘了一个,藏在防空洞里,今天拿来给大家尝尝鲜。”叶子看着小云笑道:“小云,你看人家林子多懂事,知道你上火,就送了西瓜来。我们可都沾你的光了,还不快拿刀去!”小云脸一红,嗔道:“别拖秧子带蔓子的,谁吃了人家东西,谁知人家情!”说罢便去屋里拿刀。

  小云拿来刀,把西瓜切开,大家一边吃,一边说笑。叶子说:“林子,你胆子可真大!我从台子地旁边走,心里就扑腾扑腾的,眼都不敢朝西瓜地里看,生怕人家怀疑。”林子笑道:“要不你们女人干不了大事呢!都说做贼心虚,你又不做贼,心虚什么?你看我,就像摘自家的一样,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小月说:“你就不怕叫人看见?”林子嘻笑道:“看见能怎么着?队里的东西人人有份,这又不丢人!”小云斜了他一眼道:“嘁,脸皮那么厚,还知道丢人!”冬梅笑着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小云,你别这样!”林子听了冬梅的话,便摇头晃脑地说:“嘻,在生产队里吃个西瓜算什么!就是大队两个果园,哪棵树上的果子好吃,哪棵树上的果子不好吃,我还不是都尝遍了!你们知道看果园的怎么看吗?一个人看那么多果树,根本看不过来,他们都是趴在地上看树下有没有人腿。我就趁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赶快爬到早就看好的树上,不慌不忙地专挑树梢上那些又红又大的果子吃。吃够了,伸下头一瞅,没有人,就溜之乎也。”听林子讲完,叶子忙笑道:“俺哥哥说,光见一地苹果核,就是不见偷苹果的人,原来是你呀?你做贼还真做出经验来了!”林子红了脸道:“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呢!”大家都冲着他笑,小月说:“这不是夸你吗!”

  日期:2013-07-27 11:18:59

  天白安排天义明天带队去齐家店卖西瓜,因为路远,今天要装好车,以便明天起五更赶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天义便领着人推着车子去瓜园装瓜。来到瓜园,看到老叫驴和老黑已经摘完了西瓜,顺子正在等着过秤,老黏糊也在那里。天义问怎么还过秤呢,顺子说这是队长安排的,天义心里便有了数。装完车,大家都嚷着让老叫驴给切两个瓜吃,老叫驴板着脸说:“我可把话说明白,想吃瓜就吃你们车子里的,地里的瓜一个也不能吃!”大家看到车上的瓜已过了秤,吃一个就少一个,都气愤地说:“队里哪年卖瓜,不是先让卖瓜的吃个够啊?这回怎么这么抠索?连个瓜也不给吃了!”老叫驴瞪着眼说:“这是队长发的话,谁来了也不让随便吃瓜!”大家知道他一根筋,便朝老黏糊嚷道:“副队长,卖瓜的连个瓜不让吃,哪里有这样的事呀?这太过分了!”见大家缠着不放,老黏糊便吩咐老叫驴道:“瓜园是我分管的,给他们吃两个瓜,有什么大不了的?犯了错误,我承担!”老黑明天卖瓜负责收钱,他害怕大家吃车上的瓜,也跟着劝,老叫驴这才很不情愿地给大家打了两个瓜。

  大家把西瓜推回来,先锁到队部里。第二天天不亮,便去队部推瓜车。车子已经推到大街上,还不见收钱的老黑出来,天义便让强子去老黑家看看。等了半天,老黑才出来,天义便埋怨他太拖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老黑赶忙解释说:“昨天晚上我把闹钟拿出来,上好响铃弦,还等着四点响铃呢,谁知它走了一会就不走了。唉,平常不舍得用,用一回还耽误事!”柱子笑他说:“闹钟买了不就是用的吗?整天锁在箱子里,你也太会过了!说实话吧,闹钟越不用越坏得快!这可好了,花钱去修吧!”大家都嘻嘻哈哈地嘲笑了老黑一番。

  日期:2013-07-27 15:55:02
  从大洼去齐家店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往南走南坡、鲁集,再顺公路向东到齐家店,要走三十多里地。另一条是小道,从村东翻过东山坡,向东南直奔齐家店,只有二十多里地。今天大家推着西瓜,不能翻山,只能走大路。出了村,天渐渐亮起来。因为一路下坡,虽然推着四五百斤重的车子,大家都不觉得费劲,走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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