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此时方知道汉军的厉害,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比东胡、月氏、丁零之军强大数倍的对手。可冒顿反而变得更加兴奋。经过多次实地勘察,冒顿已经看中了代谷以北的那片草原。那儿视界开阔,地势平缓,背后便是自己辽阔的大后方,这种地形地貌正是匈奴健儿施展身手的好场所。冒顿的想法渐渐成熟,一个大胆而又令人兴奋的构想在自己头脑中孕肓,这次自己必将在这块地方大显身手,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这一生自己面临过无数的危机,可每一次自己都能巧妙地化解,而每一次成功地化解危机之后自己的威望都会极大的提高,如今自己已经是草原上无可匹敌的盖世英雄了,通过这一战,世人都会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唯一的天之骄子!此后,匈奴骑兵一次次突击,依然至如飙风,且打得又狠又猛,一次次退散,也仍是去如收电,转瞬无影无踪,随后又一次次聚拢,再次出现在周勃、灌婴军的面前。周勃、灌婴虽不胜其烦,但总的还是可以说把匈奴人打得“节节败退”了。
转眼,又到了北风凛冽、雪花飞舞的时候,神州大地短时间内普遍已经飘洒了好几场大雪。可就在这时,冒顿和他的匈奴部队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晋北大地一下静寂下来,静得好像只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刘邦既喜又忧。喜的是,冒顿匈奴军战斗力不过如此,只要能找到冒顿藏身之所,胜利指日而待;忧的是,时已入冬,天降大雪,气温骤降,而汉军士兵没有预备棉衣,军需不足,虽然已经命令萧何立即筹集军饷棉衣,迅速送往前线了,但士气难免受影响。刘邦此时异常渴望与冒顿迅速决战。也就在这时,手下官吏报告:几个匈奴下级官吏,从代地带着冒顿单于的信前来求和。信中说:匈奴与中原接壤的雁门、代郡、云中三郡本来就是匈奴的地盘,是被中原人巧取豪夺去的。现在匈奴大单于只不过来收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两国交战,受苦受难的还是大众百姓,为了平息战事,造福百姓,匈奴愿与汉朝和谈。如果汉国皇帝也同样顾念天下苍生,可以派员来具体洽谈。但议和期间,双方罢兵。读完这封信,刘邦狂笑。这种小儿伎俩岂能骗得了他大汉天子!议和期间两军罢兵,冒顿想施缓兵之计,自己若同意议和,不就等于是给匈奴人争取了时间,好让他们征调兵马再犯中原么!除恶务尽!绝不给匈奴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于是,刘邦一边漫不经心的安排来使稍作停留,一边迅速的安排部署。为了稳妥起见,刘邦命护军中尉陈平向代地、平城(今山西大同市东北)一带派出了十个斥候小分队,探察敌情。不久,斥候们都陆陆续续赶回来了,令人惊奇的是,这十支队伍都安然无恙,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更出乎人们的意料。冒顿匈奴军虽然居无定所,可确实在代谷一带出现。但无论在代地、平城地区,还是在代地、平城以北的辽阔草原,他们都没发现匈奴的主力兵团,甚至大的畜群都没遇见。沿途的帐篷里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连牲口也很少有膘肥体壮的,都瘦骨嶙峋,毛色斑驳,像它们主人那样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陈平向刘邦报告了这些情况,刘邦听了十分惊异。冒顿虽然打了几场败仗,但刘邦估计跟前的匈奴骑兵至少还有数万之众。另外,都说那片草原十分兴旺,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凄惶?刘邦决定亲自过问那些斥候们,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刘邦逐个逐个的召见那十个带队的卒长,有两个卒长报告,他们见此情况也很疑惑,便向当地百姓打听。据当地百姓讲,原来这儿的匈奴人确实很多,牲畜也遍布山野。十几年前他们吃过蒙恬的亏,前些天,听说汉军又要杀奔而来,而匈奴军自从与汉朝皇帝的大军交战以来,接连败了几阵,死伤不少,有的部落更不听冒顿单于将令自行溃逃了,所以这回本地青壮男女赶着健壮牲畜都急急忙忙往北逃往匈奴草原去了。听了这些解释,刘邦心里明白了,也踏实了,看来匈奴人已经在组织撤离了。但这时,全军还有一个叫刘敬的郎中固执的持不同的看法,并毛遂自荐地说:“匈奴人不是要跟我们议和么?陛下就派臣去议和,也好一探虚实。”刘邦想了想,进一步核实一下也好,于是派奉春君刘敬随匈奴使者一起出使匈奴。可刘邦手下一干将领们不仅认为这多此一举,而且更会贻误战机,纷纷不断前来请战。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1月,刘邦见军心可用,不再等待刘敬返回,便带领着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先行北上了,命周勃随后率军跟进。汉军刚刚进入句注山(今雁门山),正巧碰上从匈奴出使回来的刘敬。匈奴一行,刘敬对匈奴的设防进一步产生了怀疑,毅然劝谏到:“臣此次看到的和前十批斥候侦察到的情况基本上是差不多的。表面上,臣在匈奴大营里确实没看到匈奴的主力,看到的只是松懈的防卫,老弱的士兵和瘦弱的牲畜。然而再认真一想,这便是异常情况。按常理讲,两国交兵,敌国的使者到来,主人一定会在来使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力,展示自己的强大,以震慑敌方;即使他没有这个力量,也要努力装扮,他应该会把最勇猛的武士抽调上来,集中起来,在使臣面前虚张声势。而这次臣在匈奴大营所见所闻恰恰相反。这一定是那个匈奴单于在故意显露自己的短处,而埋伏奇兵来争取胜利。所以,臣以为这次匈奴是一定不能攻打的。”刘邦只觉得刘敬的话非常刺耳,明明是匈奴人连战连败,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了,而自己所率汉军即将大获全胜,眼看就要擒获敌酋冒顿了,刘敬却还在这里疑神疑鬼,更扬言匈奴不可攻打,要自己退兵,从而功亏一篑。刘邦不觉火起,大怒道:“你这个齐国奴隶,靠一张利嘴得到了高官厚禄,应该知恩图报,尽忠国事,可你摇唇鼓舌,以虚妄之言,哗众取宠,乱我军心。”于是刘邦下令将刘敬捆起来,送到广武监禁,准备凯旋后处理。就这样,刘邦的大军继续翻越句注山向北挺进。而此时,斥候亦飞马来报:匈奴单于冒顿率军正撤向平城一线。平城属雁门郡,是座边塞重镇,再往北不远就是塞北草原了。得到这个情报,刘邦又兴奋又焦急。兴奋的是这回终于逮住冒顿这只老狐狸的尾巴了,焦急的是这只老狐狸见势不妙怕是要溜了。这大概是最后一个稍纵即逝的战机了。刘邦果断决定:命车骑将军灌婴率骑兵为先锋拦截,由自己亲率中军,脱离北征大军,率先扑向平城,其余各军由樊哙统领随后火速向北发动追击。烈马嘶鸣,战旗翻舞,刘邦大军风驰电掣般地向平城扑去。可刚到平城,斥候又飞马来报:平城东北四十里处,出现冒顿踪迹。刘邦也顾不得抹去眉毛、须髯上沾着的一层冰霜,连忙命令:除留一千士卒守城外,全军立即准备追击。陈平惴惴地建议到:“此番陛下亲率中军奔袭平城,行动神速,已离樊、周两位将军率领的大军太远。再说将士们连续数日赶路,已经十分疲惫了,可否继续让斥候跟踪下去,大军先休整一、两天再进军呢?”刘邦断然否定道:“让将士休息片刻,但绝不能滞留,必须克服困难,一战剿灭匈奴军队,绝不能让冒顿跑了,否则,我们将功亏一篑不说,日后必然后患无穷!至于樊、周两位将军,眼下我们不能指望他们了,立即派人去催促他们,让他们尽早赶到这儿接应我们就是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平城往东北的官道上又腾起了一道道无边的雪雾。
灌婴,身经百战,但却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敌人越来越近了,做为前锋,还没出动,他就已经派出了大批斥候,在没得到斥候的回报之前,他没有命令部队全速前进,而是搜索前进。正小心翼翼间,一名斥候疾驰而来,一直冲到他的跟前,飞身下马,神色慌张地向他报告:前方十里的几道山坳里出现了大量匈奴骑兵,具体情况有待其余兄弟进一步探察,但估计匈奴前锋这会已经在路上了。灌婴听了,大吃一惊,先前派出的上十批经验老到的斥候居然都没能发现他们,这些匈奴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忍,在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野外,居然能马衔枚、人卧冰隐藏得如此之深,这诡诈的匈奴单于不简单啊!灌婴一面下令紧急吹号,摆开阵势,准备接敌;一面派人飞马将敌情急报身后不远的皇帝刘邦。刘邦一行终于意识到冒顿没有那么好对付了,就地防守,则无险可依,这时若往平城撤退,即便灌婴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匈奴骑兵的追杀,冒顿军人多马快,且以逸待劳,那样的话,汉军将士必将全部沦为匈奴人弓箭下的猎物,即便最后有三五千人能侥幸逃回平城,但仅凭三五千残兵败将又岂能守得住一座破城?
刘邦脸色灰白,嘴唇情不自禁地微微哆嗦道:“诸位,谁、谁,有……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众将一脸茫然都不敢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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