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抬起头看着张妈，像个无助的孩子。“可是她……”根本不爱我。
　　“少爷，都多少年过去了，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可我不是老封建，既然喜欢就说出来吧？这些天，为了避开她，你每夜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还要去叮嘱我给她做这做那，既然在乎何必如此呢？”
　　“……”
　　“少爷，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我先出去了。”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段亦晟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床上的韩露闭着眼，脸色泛白，像只小白兔一样蜷缩着，脸上写满了惊恐。他的手指抚上她的眉，想要给她片刻的安宁。
　　“叮……”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遐想，他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上的这个名字让他的眉心发紧。
　　顾子扬？他挑眉，易洲集团未来的总裁，建宇最大的竞争对手。
　　电话挂断后，很快进来了一条短信。
　　“我到宜市了，西区那块地拿到手后请你吃饭。你好吗？我想你。”
　　他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看她眉头紧蹙。“呵……我以为你是因为放不下，才会重新回到我的世界，看来是我自作多情。韩露，是不是在你心中永远都只会用价值衡量一切？”他苦笑，随即手机被砸向墙角，碎了一地。
　　“喂，Mary，约王局长明天在老地方见面。还有，把标书拿给小赵，让他核算我们的竞标价最大可以提到多少。顺便，关注下易洲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情况。”段亦晟坐在阳台上，端着红酒看着远处的夕阳一点点沉入地面。“这块地我要定了。”
　　韩露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天空灰蒙蒙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失去了面对生活的热情。该恨该讨厌他的，可是昏迷前她明明看到他怒吼的样子，有痛苦有愤怒，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是吗？

　　“韩小姐，你醒啦？都睡一天了，喝点粥吧。”张妈从外边端着东西进来，见她醒了，把东西端到她面前准备喂她。
　　“张妈，我自己来吧。”韩露挣扎两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脚乏力。
　　“你呀，别逞强了，来，我喂你。”张妈坐在床边，细细地吹着有些发烫的粥。
　　“张妈……”韩露的眼睛有些酸涩，哽咽的声音勉强从喉咙里发出来，“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青菜小粥。”
　　“喝吧。喝完了，那儿还有壶红枣姜糖茶，多喝点，这几天要多注意身体。”
　　“……您……怎么连这个也知道？”韩露惊讶地看着张妈，她是快到特殊时期了，可是她怎么会…？
　　“……哎……”张妈给韩露擦了擦嘴角，叹气，“韩小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虽然是个佣人，可是我看得出来少爷是喜欢你的。除了你，他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这些也都是少爷交待的，他昨晚在这里守了你一夜。”
　　他…还会喜欢她吗？那么多年过去了，难为他还记着她的例假。只是，他们还回得去吗？韩露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他生气腆着脸去道歉的人，他也不是那个表面生着气心里却因为她的道歉乐开花的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照旧，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却甚少相见。因为之前的事儿，韩露他们小组也不再参与西区的竞标。

　　“韩露，你听说了吗？建宇这次可能会输给易洲。”宁宁转过椅子。
　　“别瞎说，还没有开始，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不是自己在负责了，虽然易洲是顾子扬的公司，但是人是人，只要她在这个公司一天，她就不希望它有半点的差错，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工作原则。
　　宁宁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告诉你，我爸有个朋友就是国土局的，已经有内幕消息说名额早就内定了，竞标只是走个形式。”
　　“别去相信这些小道消息，快工作吧。”韩露也有些担忧，建宇这次把几个项目都停了，如果没有拿到这块地，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不会低于千万，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想给顾子扬打个电话，可自从电话被砸了，她竟然记不住他的号码。
　　“喂，姐，有没有钱？借我点儿。”韩晨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要多少？”韩露和韩晨从小失了双亲，一直相依为命。她这个姐姐靠着零工、兼职、奖学金终于把他送进大学。去年毕业，他为了女朋友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跑到了瑞安做风险分析师。
　　“想凑钱先付个首付。你知道我女朋友她爸妈不同意我俩在一起，除非我在这个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好吧，我只有十万。”本来韩露还想细问的，可是他说的是事实，在这样的城市如果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给不了对方，换做她的弟弟是个女孩儿她也不会同意的。
　　“谢谢老姐，我爱你。”韩晨激动无比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韩露也笑了，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她可以不顾一切去付出的，那也就只有他这个弟弟了。
　　日期：2015-05-14 21:27
　　第八章 不是不爱
　　一连几日，段亦晟都是晚上十一点过喝得烂醉回来。她在房间里，清楚地听到张妈责怪的声音。今天下午张妈因为孙子发烧急急忙忙回去估计一两天回不来了，此时已接近两点外头还没有声响。韩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吱…”门锁的声音骤然响起，穿过安静的午夜，直抵韩露的耳膜。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意外。
　　那时候她七岁，韩晨才两岁。父母背着几百斤的大米去很远很远的市集贩卖，夜色已如泼墨一般浓郁，拥着弟弟的她既害怕又不敢入睡。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对父母还未归来的各种猜测，惊得她从床上弹起，如果可以她希望多年前的自己从来没有拉开过那扇将自己和父母阴阳两隔的门。多么可笑，那时她还未见过汽车，自己的父母就被它夺去了生命。因为是自己的父母横穿马路，所以少得可怜的赔偿金只让她和韩晨勉强安稳地活到初中，之后的日子她靠着别人的接济和自己做零工，终究是熬过来了。

　　客厅里许久都没有动静，韩露下了床，趴在门上，不放过任何一点声音。“咚…”仿佛人栽倒的声音，韩露来回走了几圈纠结再三，还是拉开了门，就单是她在这里白吃白住这么些日子，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段亦晟倒在地毯上，弓着身子，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鼻梁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身上酒味混合着他平时的古龙水味、还有娇兰小黑裙的味道刺得她鼻子发酸，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扶他站起来，他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两个人都跌倒在宽大的沙发里。张妈这几日都煮了醒酒汤，她推开他准备去找。他却翻过身反把她压在身下，她使不上力。只能推他：“段总…你醒醒。”
　　他抓住她的两只手压在胸前，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好一会儿才开口，“嘘…小点儿声，会吓跑她的。”
　　韩露眼睛转了一圈，确定房间没有人后，才开口，“段总，你快起来，你喝…”
　　他按紧她的嘴巴，伏在她颈上，呼吸喷到她耳朵里，痒痒地，“别说话，别说话…她说，我安静地闭着眼数到一百就可以下班”。段亦晟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啜泣，韩露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一般，痛得难受，“她骗我…我数了好几个一百，她都没来叫我，她走了…我的韩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