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能否认农民、村支书、乡长等等是职业之一种吗?》
第15节

作者: 鄢晓丹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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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7-15 05:56:08
  乡村潮人(已修改的相关情节)
  罗顺娃并不理会村人们的看法,反倒有些得意。因为他具备让自己得意的资本。那台小小的收录机,整个钱唐村唯独他有。钱家冲最富裕的几户人家只有收音机,唯一的功能是收听电台,平时也不大用,怕费电池。
  现在,罗顺娃走到哪里将收录机带到哪里,用它听歌曲,把据说是磁带的一只小塑料盒子装进去,按下某个按钮,喇叭里面开始呜哩哇啦:“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一个大舌头在唱,咬字不清,还拿腔拿调,好像有意让人听不懂;有时那歌曲变作声嘶力竭恶吼吼的喊:“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或者“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喊着喊着,喇叭沙哑了,歌不成句,到后来总是重复“一把火……一把火”,又“吱啦吱啦”响几下,断断续续,跟得热伤风的人一样,讲话不顺畅,干咳,有点着急。恰巧被唐家湾的老人听见,他们喊罗顺娃,你个宝器,左一把火右一把火,不怕烧死!你寡母今天饭煮多了,胀得你!

  罗顺娃有些羞愧。当初买收录机他是买的二手货,磁带是盗版的,便宜呀,质量却不咋样,那磁带听几次就划带或是卡盘,又不宜修理,常常听不成。他关掉收录机,取出磁带,然后按下另一个按钮,收听电台。这就是收录机的好处,不播放磁带的时候,也可以当收音机用。
  电台的节目比乡政府广播站的节目丰富,不仅可以收听新闻和戏曲,还有情感世界,生活热线,评书或者小说连播。
  情感世界讲一些男女私密话题。比如讲未婚男女如何耍朋友,文明的说法叫谈恋爱;也有结了婚的人到外面去继续耍朋友,被另一方发现了,引起两口子吵架打架,叫第三者插足。这个栏目在深夜播出,罗顺娃总是避开旁人偷偷听。他把喇叭的音量开到最小,那个女主持人的声音如同蘸了蜂蜜的糍粑,轻言细语,又甜又糯,感觉像是对他一个人讲话。他听着别人的缠绵故事,渐渐滋生出特别的情绪,心也变得温暖而柔软,对耍朋友这件事渴望起来。可是,钱唐村有哪个妹仔肯正眼看他?他不禁有些遗憾。乡下妹见识短,缺少必要的引导,就是电台里某个专家有一次说到的两性教育,在钱唐村基本属于禁区,男娃对女娃多看几眼就可能被当成耍流氓……爱情这东西,妙是妙,她们怎么会理解呢?

  生活热线栏目比较大众化,白天和晚上都要播,每天播几遍,有时还重播,杂七杂八,有法律解答,有房屋出租,有招聘信息,有家电维修,有寻人寻物,等等。就目前而言,这些东西于罗顺娃没什么用处,他不大感兴趣,便很少听。
  收录机能顺畅接收的频道有十来个,罗顺娃最着迷的是评书和小说连播。如果不打牌,乡村少有娱乐,何况不论东西南北和城市乡村,守着半导体收音机听评书和小说是很长一段时期全国人民的盛事。最早流行听评书是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期,彼时罗顺娃还在读小学,刘兰芳讲的《岳飞传》和《杨家将》像带着无穷的魔力,把全国人民吸引到广播跟前,自然也吸引了钱唐村的老老少少,成为他们的声音偶像。每天傍晚等候半个小时评书,是人们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因为评书,刘兰芳一举成名天下知,听说她被请到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现场表演她的口才,受到全国人民关注,社会活动也多了,还要搞创作,已无暇讲评书。以后,每天傍晚七点半至八点,就由田连元在电台里讲《杨家将》,连续讲个把月,杨家的事讲完,接着讲《瓦岗寨》。再后来,每到晌饭时间,一个叫李默然的艺术家到电台里连播小说。农村青年孙少平的人生追求,还有那个大学教师与患有心脏病的穆斯林少女的纯情故事,都让人们尤其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浮想联翩。

  以上信息,有些是罗顺娃进城打工时听来的,有些是他从电台里面得知的。
  目前,收听电台成为罗顺娃获取外界信息的主要渠道,他就万分钟爱这台收录机了,尽管旧,有时喇叭的音质也不太好。听大众节目的时候,罗顺娃表现得很大气,他常常把收录机带到唐家湾村头的竹林坡,音量开勒大,希望对面山坡上打猪草的妹仔也能听见。音量大了比较费电,他已经预备下几节电池,可以随时更换。那些妹仔也都领他的情,有时碰见他就停下来说说话,说电台里面刚讲过的内容。他心里暗暗高兴,有次赶场买了一整盒电池,怕受潮,用旧衣裳包起来挂在灶房的烟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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