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上钩了！我装作惊讶地问，你还有这么多应收款？啧啧，赶紧去提出来啊，现在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再不提出来可就被充公了。代飞叹了一声说，我也想快结出来啊，但我现在不能出面，几个医院的领导都出事了，弄不好把我逮进去，判一个行贿罪，我不是得不偿失吗？我把桌子一拍说，我帮你出面！
　　代飞的眼镜差点滑落桌上，他赶紧用手推了推。他明白我有这个实力，而且他也开始明白我找他谈的真实意图。这家伙能积累这么多财富，脑子自然也好使。他直接问我，你说吧，你要什么报酬？
　　我突然怀疑，在我给他下钩的同时，是不是也中了他的套。他找不到人帮他，而我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我和他们家有渊源，有小芸这张牌，我是可以被信任的。即使我不幸被逮进去，他也不需要有任何歉疚。这实际上是一种雇佣，一种没有信誉但有信任基础的雇佣。
　　有了这层怀疑，我改变了主意。我伸出五个指头说，除去开销，结出来的五五分成。代飞突然像变得很虚弱，说话都开始喘气。他边喘边说，你揍我一顿吧，我不会记恨你的。我哈哈一笑说，你是我的雇主，我不会揍你，但我也不希望被人算计。你开个价吧！
　　有些人总把自己装成弱势群体，以获得谈判上的进攻优势，对方往往会在同情心的作用下作出大的让步。代飞就是这种人。他伸出两根瘦弱的指头说，最多只能二八，我的成本都在里面呢。我不理会他的伪装，咬牙骂道，你他妈的少和我谈成本，这几年你白手起家变成身家千万，早就够本了，你命都值不了这么多钱，别讨价还价的，就当是拉我一把，四六分成，低于这个别谈！

　　正好酒菜上来，代飞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我，然后端起来说，祝合作成功！我和他相对一笑，一饮而尽。说实话，我开始喜欢代飞了，这人外科技术不精，头脑倒很精明，如果不做朋友做对手，他将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日期：2008-9-16　20:30:20
　　丁琳曾和我说，你要学会感谢对手。这是有一次我和她吵架时她劝我的一句话。我知道这句话有一个有名的出处，但我只记得丁琳讲过。那次吵架是因为我发现她在学校有个男朋友。丁琳说，你要感谢他，有了他，你才会对我更好。我大骂道，放屁，那你是不是也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呢？丁琳眼光冰冷地看着我说，你如果让他知道你的存在，我就当着你的面去死！我记得那天我打了个寒颤。

　　夜凉如水。当我回到灰狼的住处时，天已经黑透了，远处长江大桥华丽的灯光在我微醉的眼睛里跳动。我琢磨着代飞这个人，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丁琳，想起了她说过的这句话，想起了那天打的那个寒颤。
　　一切预兆都变成了事实，而一切事实都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丁琳太爱他男朋友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以我的推测，她对感情应该不会太认真，为了物质追求她能够牺牲自己的身体，这本身是对自己的一种无情。一个对自己无情的人，怎么会对别人有情呢？这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一件事。
　　为弄清这个问题，我从农场出来后第一个就去找了她的男朋友。我只知道他姓龙，哪个系哪个专业不清楚，长得很帅，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子，据说蓝球打的特好。但是那天我并没找着他，问了很多人，都说不认识，后来我在蓝球场晃悠了半天，也没见着。我想起去找张琴，可张琴只是她的艺名，在学校无从找起，她的电话也不记得了。后来我到张琴坐台的歌厅去问过，那地方已经换了老板，坐台的小姐全部换了，倒是有一个叫张琴的，细眉细眼，一看就不是原来那个。

　　灰狼回来的时候也是一嘴的酒味。我问他房子的事落实了没有，他疲惫地往沙发上一倒说，找了好几家中介，信息都挂出去了。他NND，这些中介真黑。我突然想起张琴的事，赶紧把他拉起来问，这两年你和张琴有来往吗？灰狼往沙发上又是一倒，嘴里嘟哝着说，一年前到我这睡过两次，我没钱后就消失了。我又问他，她的电话你有吗？灰狼含糊不清地说，不用打了，早就停机了。

　　我彻底失望，也颓然倒在沙发上。
　　日期：2008-9-17　23:01:12
　　3
　　辉瑞公司有一个很有名的药叫做万艾可，通用名为枸橼酸西地那非。据说这个药本来是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后来发现它有让男性勃起的副作用，美国人灵机一动，干脆就把它用于了男性性功能障碍的治疗。又据说美国人本来想注册其商品名为“伟哥”的，结果拖了好几年都没批下来，到现在还只能打一个TM标识。
　　我是在培养对这个行业感情的时候了解到这个药品的。大街小巷的药店都打出了“万艾可已到货”字样，这吸引了我的注意。两年前我还偷偷摸摸地到处找这类药给人送礼，想不到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地摆上了药店的柜台。

　　我对药店经营的基本状况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今，品牌药都没了利润，药店都不愿卖，上次在报纸上看到南京医股与西安杨森叫板，拟将西安杨森的品种全部下架，因为这些药在终端根本无利可图，医药公司与药店都是在免费为其做搬运工。所有药店都喜欢小厂家的品种，包装精美，甚至有的做得和品牌药的包装一样，可以假乱真，最重要的是这些品种利润特高。这叫终端拦截。

　　我在一家药店买了两盒万艾可，准备在再次拜访医院的朋友时作为见面礼。我的想法是找医院的朋友牵线，和他们院长接触，通过一个院长再与其它医院院长接触，实行各个击破。这个朋友在医院还是很有威望的，没想到现在形势真的很严峻，新上任的院长不敢吃这一套，死活不愿和我接触。其实帮代飞结款只是一个借口，我不是看中他那些分成，我是希望通过合法的沟通渠道建立起医院这条线的销售网络。

　　在和药店老板闲聊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让代飞开家诊所，他有执业医师证。通过开诊所，我可利用办理手续的机会与卫生局建立关系，再通过这种关系敲开局长的门。这些新上任的院长都是卫生局长一手提拔的，岂有不听他话的道理？
　　代飞坚决不同意。他说，我现在手机都不敢开，你这不是把我往枪口上送吗？就算那些钱结不出来，我也不会去干这种事的。我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现在是钱越来越多，胆子却越来越小了。
　　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我有些沮丧。以前在县城的医院工作时，虽然只是一个小采购员，但整个卫生系统的关系那是大路通天，现在在省城，一直避开着这一行，而且又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根本没有建立一点人脉关系，没了钱一个人都不认识。灰狼倒是有些关系，却都是商圈里的，而且没头没脸，做做业务、喝喝酒可以，正事帮不上忙，何况他现在的窘迫状态，谁也不会买他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