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史的欢天喜地和苦大仇深》
第33节作者:
暮杳 B,心透亮。吕后是刘邦建汉过程中的大辅弼,不仅是因为她有帮得上忙的家人。她在当项羽人质的过程中迅速地成长起来,后来一丁点麻烦也没给老公添。吕后是个真正的大女人。
C,心沉稳。从前,她跟着刘邦,老老实实在老家做家务;后来,她帮刘邦稳着大后方。你何时能想象吕后惊慌失措?她可是曾经蹲过沛县的牢,更曾经被项羽架上锅子的,她还有什么没见过。
综上,戚夫人要夺嫡,原本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但是,她却得到了刘邦的讯号。她有什么资本或负资本?咱们也来数一数:
1,她没有显赫或有功的家族。完全是个孤苦无助的小女子在险恶宫闱里挣扎,俗套的是她爱哭,不俗的是她居然能产生野心。
2,她有儿子,而且是仅次于刘肥、刘盈的老三。
3,刘邦的病越来越重,眼看意识混沌风雨飘摇好下手。
4,刘邦喜欢她和她的儿子。
在此,阿杳终于忍不住要吐槽了:最后一点算资本吗?感情这种资本能是硬通货吗?
当然,它确实可以算一种资本——至少这时候,刘邦还真的动起了换太子的小心思。但这种资本绝不靠谱,尤其当你面对的是吕后那样的敌人,而所有底牌只是刘邦这样的“靠山”。
帝王恩宠本来就靠不住,从来都靠不住——这一点阿杳相信所有读者都具备认识之能力。但戚夫人似乎不具备,或者说,她被眼前的光芒闪瞎了眼,她以为自己可以尝试一下,改天换地。
要怪,只能怪她对自己的魅力太自信。女人的容貌与野心成正比。
日期:2012-06-29 19:57:14
夺嫡第一步:把儿子留在身边,便于时刻围着太子位打转。
这一点已经做到了,邦哥虽然封刘如意为赵王,但让他留在了长安。要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一个皇子,他是乖乖去封地上任,还是留在帝都陪老爹,直接影响到朝廷的风向。后来景帝时期的梁王、武帝时期的燕王,都请求留在长安,理由各异,陪老妈和陪老爹都有,但真相只有一个,你懂的——所以他们被整得很惨。而武帝时期,霍去病等人为了巩固太子刘据的位子,也上书武帝,要求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皇子们全给打发到封国去,不要老在宫里遛着,这个,你也懂的。
夺嫡第二步:继续吹她的枕头风。
但是……这一步,除了让邦哥心理动摇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用处……尽管邦哥开始把改换太子提上日程,但这根本不是一个有威胁的射门——
因为吕后出招了。
自卫反击第一招:叔孙通。职位:太子太傅。
叔孙通此时已当了三年的太子太傅,或许和刘盈小朋友是混出感情来了。当然,以他的明智——我们讨论过的——慧眼选择阵营然后死乞白赖地挤进去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之呢,作为刘盈小朋友的老师,他的政治命运是和小朋友、乃至和小朋友的妈妈紧密相连的,历代做太傅的都是如此——后来的窦婴,做了栗太子刘荣的师傅,虽然知道这娃不济事,但还是得拼命护犊子啊——休得跑题!
好,叔孙通出场,掸掸袖子,全力发挥儒生最擅长的修辞方法——引用典故。他从春秋时期晋国的骊姬之乱(简单说来就是一个野心膨胀而又极端受宠的女人诱使晋献公废了原太子改立自己儿子从而导致晋国几十年不得安宁),说到秦始皇不早稳住扶苏的位子反而让胡亥钻了空子结果导致秦朝呼啦啦灭亡(严正声明,这是叔孙通的逻辑,绝不代表本台立场),然后感人至深地提及吕后与陛下您【攻苦食啖】——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同心协力……如此的好老婆,怎么能够抛弃呢!陛下您如果一定要废了太子,我我我就死给你看!
叔孙通的进谏大体就是三步流程:引用典故——联系现实——以死相逼。忠臣进谏大多如此,因为忠臣大多不那么聪明——绝无歧视之意,阿杳只是认为,如果一个臣子足够聪明,那么后人给他贴的标签中,最重要最被人铭记的那个一定不是“忠臣”。你没听谁叫嚣过“忠臣张良”吧?而我们知道,叔孙通自从改头换面做起了堂堂正正的儒生,由于环境不能提供更好的刺激物,他的智商就呈直线下滑。
刘邦有点尴尬,当然儒生的一大功能就是常常能让皇帝尴尬。“那个,咳咳,先生您别这样,咳咳,朕只是闹着玩的。”
叔孙通一听更加不得了,吹胡子瞪眼道:【“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震动,奈何以天下戏!”】喂你不能这么欺骗天下人的感情啊老大!天下震动了后果很严重啊老大!
刘邦被他的义正词严堵得找不到话说,只好咽咽口水,讪讪地道:【“吾听公。”】
儒生的道德感能够在理论上把人逼死,但这还不够。因为理论这种东西谁都会说,刘邦明里答应了暗里也可以有各种意见,你不能剥夺人皇帝的思想自由对吧。于是需要祭出第二样法宝——
自卫反击第二招:周昌。职位:御史大夫。
日期:2012-06-29 19:59:15
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比叔孙通那个太子太傅又高了一个档次。周昌这人嘛,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跟韩王信一起守荥阳城而后荥阳失守而后大骂项羽终于被项羽烹了的那个倒霉蛋周苛,周昌就是他的弟弟,御史大夫的职位是因为他哥哥死了而给他的安慰奖。
周昌是个很强悍的人,直言不讳,萧、曹以下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不过阿杳估摸着张良陈平一类的人应该是出于懒而不是出于怕才不跟他计较。在这一点上,他跟他的倒霉老哥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是他丢了荥阳城,绝对也会让项羽暴怒然后烹了他。——啊,不,不一定,因为——他是个口吃。
关于周昌的性格,以及他以这样的性格碰上了刘邦而非项羽这是有多么地幸运,有例为证:
有一次,他去宫里跟皇帝说事儿,邦哥那时正抱着戚夫人(当然我们不知道他当时正在做甚,也不要问我),周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刘邦连忙跟上去,追到了他,然后骑到他脖子上——这个,这个,邦哥,您在洗脚房里箕踞见郦食其这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位烈属呢?——嬉笑地问他:“嘿,你觉着我是怎样的皇帝啰?”周昌根本连笑都不笑一下,冷冷地说:“陛下是桀纣那样的皇帝。”
刘邦继续笑——谁不知道他脸皮厚啊——然而心里对这人还是存下了几分忌惮的:这人烈性子,烈性子的好处是感情用事极易利用,坏处是永远、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给面子”。
好了,再次回到廷议现场,今天的提案是:废太子,立赵王如意。
周昌站出来了。不行,就是不行!
刘邦望了望天,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很耐心:“好,你说说看,怎么不行。”
周昌正在气头上,所谓【盛怒】——其实阿杳还真不知道人家想换个太子玩玩你怒个甚啊,好像刘盈是你儿子似的,看来这人是真的爱国爱到骨子里——然而又因为口吃,挤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说出了《汉书》中迄今为止最搞笑的名言——
【“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有个成语叫“期期艾艾”,阿杳以前受言情剧影响,还以为是形容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感情……后来才知道,嗯,是形容人口吃的。而其中的“期期”,就来自周昌这个典故。
我,我,我就是知道这不行。你,你要废太子,我,我就是不听。
强盗逻辑!
周昌用他的强盗逻辑卖了个萌,却博得刘邦欣然一笑——好吧。今日就到此为止,大家可以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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