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农村小学教师》
第24节

作者: 直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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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漆黑的夜晚,父母几经周折请来了本地有名的马夫(神汉),老汉姓徐,小时候我们就听说有这个人但一直没见过,据说他不识字,他们庄上有座关帝庙,解放前每年出庙会,徐老汉总是扮作关帝圣君的马夫,无论天气冷热,老汉在那天都赤臂露着上身,头上扎一根红带子,两腮各插一根铁钎,每根铁钎有筷子长短,上面有红红绿绿的飘带,尖尖的一头插进肉里有一寸多深。在出会的队伍前面,大呼:马~~~~~吾神来也!为其开路,后面跟着几个许愿的男人,也都穿着单衣,挽起袖子,将一面铜锣系在一只铁钩上,那铁钩就钩进那许愿的男人胳膊的肉里,一边走一边敲着铜锣,以示许愿的虔诚,在后面跟着一群扮作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各种鬼怪的人群,人群抬着在黄罗盖伞下的关帝圣名神像,沿途敲锣打鼓放铳,据说,年深月久,神就上了徐老汉的身,而且徐老汉练就了随时随地请得神仙下凡那要捉怪的本领。

  徐老汉六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花白的短发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根根竖起,他身体硬朗,眯着双眼,说话却尖声细气。时近二更,按徐老汉的吩咐,父母在我家后面的屋里布置好了一切,屋子中央先放了两张八仙桌,第一张八仙桌上放了一张座椅,供桌上点起了两个红烛,放上鱼、肉、蛋三腥供品,另外还有一只盛有小半碗清水的兰青花碗,一把磨得飞快的剃头刀,一支毛笔,一迭黄纸,香炉里的香早已燃起,屋子里烟雾缭绕,烛光闪闪,充满着一种神秘气氛。徐老汉脱了上衣,裸露着上身,一条红色的绸带从额前经过扎在头上,他爬上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神情严肃而肃穆,只见他闭起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接着趴在面前的供桌上,好似睡着了一般。突然,徐老汉抬起了头,猛地站了起来,右手在裸露的胸脯上猛击一拳,只听啪的一声,声音清脆而响亮,紧接着徐老汉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马~~~~,啸声好似战马长嘶,震得人心惊胆战。啸声刚停,只见徐老汉双目圆睁,两眼放光,口中说个不停,声音完全不是那尖声细气的腔调,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他南腔北调的说着:吾神乃三国华佗是也,今日关帝圣君请吾饮酒,路过此地,快说快说,请吾神有何事情?这时母亲早已跪在拜垫上,双手举着点好的香,口里念着:请菩萨保佑我儿病情好转,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徐老汉发亮的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说,哈哈,原来是五只小鬼在这里作怪,待我将其收服带走是也。说毕只见徐老汉从桌上拿起飞快的剃头刀,自己张开口伸出舌头,左手端起那小半碗清水的青花碗,右手用刀在自己舌头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只见鲜血像一条粗粗的红线,不断滴到青花碗中,等到舌尖上的鲜血开始滴得慢了,徐老汉泯起了嘴巴,放下刀,拿起了毛笔,沾起碗中的血水,在黄表纸上画起了符,画了一张又一张,一连画了十多张,画好后,他将这带有血符的黄表纸在烛光上点燃,烧化了起来,纸灰带着无数点红星在屋中飞舞,燃烧将尽,徐老汉又将碗中剩下的血水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向东方喷去,接着向南、西、北三方各喷了一口血水。闪动的烛光下,血水化作带粉红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屋子。作完这一切,只听徐老汉又是马~~~~一声长啸,大叫一声:吾神走也,快送快送。说完一下跌到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好似昏死过去一般。一会儿只见徐老汉打了个呵欠,好似从梦中醒来,又尖声细气的说,菩萨走了,我已经饿了。母亲和家人连忙扶徐老汉下了桌子,端出早已准备好的酒菜(徐老汉是要喝酒的),只见他端起杯喝起酒来,嘴里还啧啧有声。

  日期:2011-5-6 19:40:00
  又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家来了一位神秘客人。此人五十多岁年纪,面目清瘦,虽是剃着平头,但看得出,没有一根白发,双目炯炯有神,穿一件盖到膝盖的蓝布长衫,布鞋布袜。说话带有外地口音,粗看确有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是徐老汉给三哥治病祛邪之后的事。那次徐老汉走后,三哥几天中象比以前有了些精神,有时一天也能喝半碗米汤。谁知没过多久,三哥的病却越发沉重了。父母亲经多方打听,听说邻县有一位法术高强的异士,专能捉鬼祛邪,解放前就是某道观的道士。他本来不想给三哥驱邪,但禁不住我父母请人再三央求,一片诚心打动了他。
  日期:2011-5-6 19:45:00
  老汉姓杨,一道我家,父母好似又盼到了救星。老汉说他本不想来,去的人一再央求,这才来了。既然来了就要尽他所能,如不能将鬼怪、邪气驱走,分文不取。简单吃过晚饭,杨老汉看了三哥的面相,问了生辰八字。只见他面色凝重,他说,有五个恶鬼作祟,其中有一女鬼,一年前就已幻化成人形,迷惑过他,但那时他阳气尚盛,鬼魅不敢近身,曾变成熟人模样,使其毫无警觉。近来有高人前来驱过五鬼,但五鬼去而复返,今天能否如愿,成败在此一举。

  日期:2011-5-6 19:55:00
  他让父母准备毛笔朱砂黄表纸和一只兰青花大碗,一把大菜刀。杨老汉用朱砂在黄表纸上画符,一共画了五张,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将符用烛火点着,在墙脚、灶下、猪圈边、柱子旁等处分别焚化后,他一手拿着兰花大碗,一手拿着大菜刀,我家那菜刀特别大,平时占猪草和切面都用它,足有五六斤重。只见他这里剁一刀,那里剁一刀,每剁一刀,用兰花大碗上去像舀水那样上去一舀,有时要转好几个圈子,才剁上一刀,嘴里还在喊着,看你往哪里跑!就这样剁着、转着,杨老汉累得大汗淋漓。这时杨老汉突然又小跑着转着圈子,一手拿着大碗,一手紧握面刀,这次足足转了有五六圈,只见杨老汉左手一翻,将兰花碗朝地上一扣,大喝一声,你跑不了啦!紧接着右手中大面刀背朝下刃朝上,使足了力气向扣在地面上的青花碗砸了下去,咣咣咣,接连猛砸了三下,犹如天崩地裂,震得人心头打颤,震得桌上其他碗都嗡嗡作响,我总以为那兰花大碗即使不被砸得粉碎,也会五零八块。可偏偏奇怪,那扣在地上的碗,纹丝不动,丝毫无损,连碗底上芝麻大的白瓷也没有掉一点儿。

  日期:2011-5-6 20:02:00
  杨老汉扔下手里的面刀,长叹一声,说罢罢罢,老汉无能,还剩下最后一个女鬼,实在太凶,我也无能为力。老汉说话算数,就此告辞,父亲拿出五元钱对其表示酬谢,杨老汉坚持不收,手拿带来的小包,打开大门,也不管外面已漆黑一片,也不要人送他,竟扬长而去。
  第二天,三哥的精神反而好了许多,到了傍晚,他对我说,要吃烂糊面,母亲连忙将预先准备好的烂糊面端来,吃了将近一碗,说不吃了。手在空中乱摸,我问他摸什么,他不回答。在清晨三点多钟咽了气,但眼还睁着,一颗豆粒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三哥去世了,时年三十八岁。
  日期:2011-5-6 20:07:00
  三哥去世的消息传出后,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以及三哥医过病的群众前来送纸的络绎不绝,他医疗站所在地的大队书记,革委会主任等以及当地的群众前来吊唁的来了一批又一批,一个个痛苦失声。三天后,公社卫生院的院长也来了,他在灵柩前鞠过躬后见没有人理他就悻悻的回去了。他是骑着三哥退赔的凤凰车来的,听说回去时从桥上摔下去,跌断了腿,直住了两三个月的院,腿才能走路。

  三哥的经历都写完了,想起从前种种很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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