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娃娃》
第48节

作者: 徐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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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傍晚时分,天色黯淡下来,张天师在院子里设下香案,案上依次放着桃木剑,法铃,一碗黑狗血,一碗鸡血,一碟小米,一碟黄豆,一大叠纸钱以及张天师事先画好的符咒。案子的两端各有一根儿臂般粗的牛油蜡烛明晃晃地燃着。
  张天师身披道袍,头戴道冠,脚踩七星步,手提着桃木剑在空中虚劈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另一只手抓起一把纸钱往空中抛去。纸钱在空中缓缓的飘落,就在这时,从门外刮进一股阴风,将两只蜡烛吹得几欲熄灭,吹得将要落地的纸钱重新飞向半空,原先四向飘散的纸钱竟如有什么力量吸引一般,聚向法案周围。看得周围的众人咋舌不已。
  眼见蜡烛即将熄灭,张天师急忙用桃木剑挑起一张符咒,在蜡烛上点燃,剑尖斜指,并指如戟,在剑身上一抹,烧着的符咒便如长了翅膀似的逆风向大门飞去,待到将要燃尽之时,风势也随之减弱下来。两只蜡烛重又熊熊燃烧起来。众人又是一片惊叹声。
  张天师脸上未见丝毫轻松之意,神情益发凝重,脚下踩的七星步也渐渐放缓下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笑声忽然从门外响起,声音尖利而疯狂,有种直透人心的力量。闻者无不色变,胆小的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声音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听者的心房。声音由远及近,转瞬间已到了王府门外。院内再次飞沙走石,两只蜡烛也应声而灭。

  “动手。”张天师一声暴喝。在门旁等候的徒弟端起一盆事先准备好的妇女临盆时的污血兜头往门外泼去,外面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叫,笑声戛然而止。
  “快,你们都退回房间里面去。”张天师大声喝道。
  二姨太等人连忙避入偏房,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院子内飞沙走石,灰尘漫天,张天师的身影在谜雾般的灰尘中一团模糊,瞧不真切。依稀只见张天师披头散发,状若癫狂,似是与那厉鬼相斗甚酣。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院内终于平息下来。张天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双手死死地按住桌上的法铃,大声叫道:“快来人,取狗皮过来。”
  一同避入偏房的徒儿连忙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黑狗皮,张天师一手接过,手甫一挪开,法铃便剧烈跳动不止,发出嗡嗡的振动声,似是法铃内罩有活物。
  张天师急急念了一道咒语,一手拿起黑狗皮,另一手飞快抄起法铃,迅速将法铃整个裹入狗皮之中,然后飞快将黑狗皮包扎紧实,放入一樟木匣子之内,上好锁并在外贴了一道符咒。

  忙完这一切,张天师才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瘫软下来。旁边徒儿连忙上去将其搀扶入房休息。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法事,现见妖孽已被降伏,二姨太等自是满心欢喜,连忙吩咐下人准备好丰盛的晚筵送入张天师房内,又命人烧热水备新衣将客房被褥等全换成新的,好让张天师师徒等人休息。
  不料过得一会儿,送入房内的饭菜被全退了出来,道是修真之人不用这些,一同送出的还有数张符咒,称只需在府上所有死者的房内贴上,必可保王府上下从此太平无事。欢天喜地的二姨太等人自是照办不误。
  这一夜,寨子上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所幸一切平安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张天师等人用过简单的早餐后,便向二姨太三姨太告辞。二姨太命人取过丰厚的酬金,千恩万谢地将张天师师徒几人送出家门。
  张天师师徒几人行出寨子不远,迎面便碰上了一群人,黑压压的大约有几十人之多。此时天色尚早,雾霭尚未散去,相隔几十步并不能将来人面目瞧得清楚,但依然能看见来人大都手持枪械,棍棒等,在阴云透出的微光下熠熠闪着迫人的寒光。

  “师傅,难道是王府的人发现咱们在糊弄他们,派人来截我们来了?”阿瓜紧张地小声问道。
  “镇定,先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再说。”张天师紧张地在心中盘算揣度着,声音却平稳沉实,让人心中顿生安全感。
  “师傅,来着不善呀!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个个拿刀拿枪的,必非善茬,会不会是冲着咱们银子来的?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赶紧跑吧。”另一个徒弟小刀也慌了。
  “闭嘴,”张天师怒了,“能跑到哪去?况且咱们能跑得过人家吗?不许再胡说,见机行事。”

  说话的工夫,来人已近,相隔不过数丈。走在前面的人一挥手,队伍停了下来,静静地伫立着,似乎也在隔着雾蔼注视着张天师几人。
  来人的脚步虽已停止,但所挟的那股威力却仍在向前冲,涉足江湖不久的阿瓜和小刀的心如岸边的两支小孤舟,被迎面而来的大浪一冲,“哗”便散了架,慌了神,要不是师傅还兀自镇定的站着, 两人怕已是腿一软, 要跪在地上高呼“好汉饶命”了。
  就在小刀和阿瓜在心中盘算着是该唯师傅马首是瞻还是扑通跪倒保住小命之时, 对面的来人忽然扑通冲他们全跪下了。
2011-7-24 22:46:00
  为首的几人跪下后,后面手执枪棒的也跟着一起跪倒,顿时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张天师,你可不能走哇,救救寨子里的乡亲们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此时雾霭渐渐散去,张天师认出对面正是寨子里的乡民。为首的是几个族里的长老和有声望的乡绅,后面跟着的乡民个个面有菜色,神情萎靡。现下拦住了张天师等,许多人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情激动, 有的眼中甚至泛起泪光来。
  “各位父老, 各位乡亲,大家快快请起,如此折杀在下了,快快请起。”张天师连忙上前几步,搀起为首的年纪最长者。
  老者被搀起已是老泪纵横,“天师,你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哪!听说昨晚王府的厉鬼已被捉,可寨子里的还没有哪,就在今早吕篾匠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你看看,寨子里的青壮年都在这里了,已经十去其四了哇~”
  旁边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也是神情悲戚“天师,你看看,大家都被吓破胆了,一到天黑再也没人敢出门,就是大白天的,也要随身带着枪棒壮胆,此妖不除, 寨子永无宁日哇!”

  “我等老朽死不足惜,可寨子里接二连三死去的都是青壮年,我们这些老废物迟早也要一命归西,可娃娃们没有了爹妈, 以后娃娃们怎么活啊!”老者说着又要跪下给张天师磕头,被张天师眼疾手快搀了起来。
  张天师心中清楚,如果说王府死的人还算蹊跷,寨子里接二连三的死人则纯属传染病,只是自己并非郎中,并不清楚病因何在,也不知如何治疗,可眼下这情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溜之大吉的,再装模作样做一场法事吧,一来事发突然, 没有先做准备, 二来众目睽睽之下容易露馅,三来也耽搁时间, 万一王府的人发现自己是装神弄鬼,一切可就全毁了。
  想到这儿, 张天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附耳对老者言语一番, 随即拱手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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