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身本事是九岁那年学起的,但这是我第一次出摊儿,因为家里有规矩,老先生不走,小先生不出,只要爷爷在,我就不能帮人办事儿,哪怕不收钱的,也不行。
这是规矩。
学着街边的盲人卦师,我也买了个蒲扇,坐到阴凉的大树下,将画好的卦牌摆上,等着人来问事求卦。
不过,可能是我这年纪不顶事,在街边坐了一上午,也没人来我这里问上一卦,倒是旁边那老瞎子,一上午揽了不少卦客。
我脸皮薄,也不好意思主动揽人,就这么木讷的坐着,思来想去,又用朱砂在卦牌上,添了驱邪、镇煞、看风水等字样。
就在我想着再写些什么的时候,一双趿着拖鞋的脚丫停在了卦摊前。
来人是位十七八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是个学生,不施粉黛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肤色偏黄,周身不见生气,明显是个长期熬夜之人。
“你…你真的会驱邪吗?”小姑娘左右顾忌着,小声问我。
“会一点,”我点头,又细瞧了她眉心,才说,“你最近经常做噩梦?梦到男人了?”
似是被我一语中的,小姑娘立刻绕过卦摊,蹲到了我身边,紧张道,“你小点儿声。”
我点头,小姑娘张张嘴,又问,“大仙,你给人办一次,多少钱?”
嗯?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思忖间,我淡声道,“十八金。”
“啊?你给人平事要金子啊?”小丫头很是惊讶。
“不是,是十八块钱,一百一十八,一千一百一十八,都可以,你想给多少都行。”我解释,也示意她小点儿声。
“这样啊……”小姑娘松了口气。
我又补充道,“价钱你来开,但这活儿接不接我说了算,所以如果价格不合适,我还是不接。”
闻言,小姑娘又紧张了起来,思来想去大概是觉得十八块钱不可能解决问题,干脆摸摸口袋,拿出了二百二十块钱,有零有整,递给我,说,“我只有这么多了,你看行不行?”
“可以。”我拿走了她手里的二百一十八块钱,给她留了两块。
小丫头瞅瞅那两块钱,开始跟我说事。
这小姑娘叫刘晓芸,半个月前过生日,她父亲在这街上给她买了个玉坠儿,说是老东西,花了好几万,可自从刘晓芸戴上这玉坠儿,她就开始夜夜做梦,还都是那种梦。
刘晓芸的母亲两年前就过世了,这种事她又不好开口跟父亲说,只把玉坠儿摘下来,不敢戴了,想着过些日子许就好了,可后来那玉坠儿不见了。
刘晓芸神情恍惚的呓语着,“那个玉坠儿不见之后,梦里也越来越可怕,到处都是血水,死人,我好像跪在棺材里,被死人压着…压着……”
跟我这样一个陌生男人,说那种事,刘晓芸话说一半,似乎才反应过来,蜡黄煞白的脸色染上了一丝红晕,似是有些尴尬。
我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死人压着?
刘晓芸脸上的尴尬之色又瞬间散尽,似是回忆起了十分恐怖的东西,连唇色都跟着白了下去,良久之后才小声道,“我…我看到了,一双腐烂的手,撑在棺材两侧,那手肿胀的吓人,肉皮都跟要脱下来似的!”
说到最后,刘晓芸抱紧双臂,烈日炎炎的大白天,竟唇色发青的打起了哆嗦。
我见她眉心暗红,探手便在她额头点了下,刘晓芸惊醒,回过神来,又急道,“大仙,你帮帮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何止是疯,刘晓芸煞气入体,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她这条小命怕是都要成他人的手中财,囊中煞了。
“别叫我大仙,我姓秦,单名一个昭字。”我看看天色,收拾了卦摊,说要跟她去家里看看。
刘晓芸愣怔着点头,将我带到街头的公交站,她手里最后的两块钱也成了路费,经过两站,下车,我跟她来到了一处小区。
跟着刘晓芸上楼,到她家时,我还未进门,就从紧闭的门缝里看到了隐隐的暗红色。
那是煞气特有的血色。
刘晓芸似乎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门请我进屋,还有心思去厨房给我拿饮料,问我喝什么,念叨着,说她之前其实问过我旁边那卦摊上的瞎眼先生,但那人也没说要多少钱,就是不愿管这事。
我心想,他哪是不愿意管,八成是不敢管。
静静的听着,我往客厅里走。
刘家的客厅很大,宽敞明亮,西南角摆着一口大鱼缸,精巧的氧气泵在水下吐着气泡,猩红的雾气却自水下溢出,翻滚在鱼缸上方,又贴着外侧的玻璃流到地面,扩散开,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
“秦先生!我家只有果汁和雪碧了,你喝哪个?”
“我不喝饮料,你将冰箱关上。”我瞧着大量猩红的雾气往厨房涌动,淡声回了句。
刘晓芸倒是很听话,关上冰箱就出来了,见我站在鱼缸前,就凑过来,说,“这是红龙鱼,是很名贵的品种,是我妈妈生前,花了大价钱托朋友买来的,这几条小鱼苗几万块呢。”
刘晓芸没有炫富的意思,眉目间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几条鱼,如此说着,就拿了鱼食,要往鱼缸里喂。
我探手挡开,问她,“这鱼能杀吗?”
刘晓芸一怔,似是有些错愕。
“你那玉坠,在鱼肚子里。”我瞧着鱼缸里,一条口目喷雾的红龙鱼,淡声道了句。
“不能吧?玉坠儿一直放在卧室,就算没了,应该也是掉屋里了。”
“那你在屋里找到了吗?”
那东西让刘晓芸夜夜梦魇,这么重要的东西没了,她不可能没找。
被我问的脸色一僵,刘晓芸垂下拿着鱼食的手,摇了摇头。
这些鱼,是刘晓芸母亲生前买的,对她来说似乎很重要,见她一脸喟然,并不想动这些鱼的样子,我淡声叹了口气,心中念着凝气咒,将自己的生气凝于指尖,在刘晓芸的眉间轻点了下。
霎时间,她就会看到这满屋的猩红之气,看到那条红龙鱼口目之中喷薄煞气的诡异模样。
刘晓芸吓得惊叫一声,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沙发,却还是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煞气,但这并不是你家里最可怕的东西,也许你卧室里还有比这更骇人的。”
我淡声说着,拿过她手里的鱼食,放到一旁,才道,“这些鱼,是腐肉喂大的,若是我没猜错,这鱼食也是你母亲那朋友一同送的。”
刘晓芸面无血色的看着那罐鱼食。
我又提醒她,“而且你那玉坠儿不见之前,这人应该来过你家。”
“梅姨……”刘晓芸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看她要哭,不禁有些烦闷,皱眉道,“财煞喜水,你哭了,小心钻你眼睛里去。”
刘晓芸被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抹了抹眼睛,又把眼泪憋了回去,问我,“那…那现在怎么办?”
“你将那条鱼捞出来,先取出玉坠。”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人为制成的风水煞,有千万种可能,但找到煞气的根源,势在必行。
能不能轻易破掉,还要看那养煞的玉器,到底从刘晓芸身上夺走了多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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