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这么昂贵的曜变盏只有我一家能做,不才是真正的奇货可居,我一人赚钱?”
那人被陆正平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默默地藏到了人群里不作声。
陆正平于是又给大家解释道:“所谓曜变盏,其实是一种类油滴盏,因为银油滴的表面被镀上了一层蓝色物质,所以呈现出犹如宇宙星空般的纹路。这么多年经过反复试验,我们终于发现了这层蓝色物质的真身。”
陆正平讲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给大家留下时间思考。
江生第一时间看向爱浓,发现她并没有惊讶的神色,说明她也早已知道这个蓝色产生的缘由。
“那便是铬。”
随着陆正平的介绍,已经有人从一号厅将爱浓的那只曜变盏取了过来。
陆正平接过来一边指着一边给众人展示。
“大家仔细看,这个盏的油滴斑与大多数现代仿制的油滴斑也有不同,它相对而言上下都比较均匀,这对于窑工对火候的控制能力有很高的要求,这是其一。
其二是油滴斑与表面的铬层存在错层,据我们分析,大概是在建盏烧制过程中,釉料中的铬元素在1300℃的高温下气化,均匀地附着在盏壁周围,之后又在窑温迅速下降到1000℃左右时液化甚至是固化,最终才形成了眼下的效果。这一点同样很考验窑工对于火候和时机的掌控能力。”
“陆大师!”
有个记者举手提问,陆正平示意他发言。
记者于是开口道:“据我所知,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日本就有人已经仿制出了曜变天目盏,还送了一些到福建去作为纪念,后来国内外陆续有人仿制出来,如今市面上也有不少自称是曜变盏的产品,难道这些都不能说明,现在业内已经掌握了烧制曜变的技术吗?”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陆正平笑笑,忽然看向了身边的爱浓,继续说道:“不过这个问题,我想请清美的楼助教帮忙解答,据我所知,她今年的毕业论文课题也与这个有关。”
才没关系,她早改课题了!
江生又翻白眼。
爱浓倒是很不计前嫌,耐心给记者解答道:“从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海内外确实有不少专家在研究曜变盏的烧制方法,也出现了不少仿品,但都或多或少有着无法与真正的曜变盏媲美的瑕疵,有些是因为无法形成油滴斑,有些即便形成了油滴斑,但却分布不均或者干脆大小不一,总给人一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但这都不是现代曜变的烧制方法不被认可的主要原因,究其根本,现代曜变盏的上釉方式才是决定它不能上桌的致命弱点。”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通透明了,有人一知半解,更多人不明所以。
爱浓于是继续解释道:“当前市面上所流通的曜变盏,多半是双挂釉,即在已经成型的油滴盏面上再刷一层人工添加了铬成分的釉料,使得其呈现出蓝色釉面与油滴斑纹错层的效果。
但这种仿制的曜变盏与古法曜变盏的区别仍旧很大,因为采用了双挂釉的方式,所以无法做到蓝色釉面对于油滴斑的包裹感。
而古法烧制方式中的单挂釉方式则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
“单挂釉?”
参观者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有记者常年追踪曜变盏的报道,一听就明白了个中缘由,抢着问道:“那是否表明,现代烧制技艺之所以无法仿制宋代曜变盏,是因为业内还没有找到天然含有铬元素,同时又能在高温下析出气化的原矿釉?”
“确切地说是还没有找到能够低温气化的铬铁矿。众所周知,我国铬铁矿的储备虽然不算多,且大部分都在西部边远地区,但分一部分来做盏倒也不足挂齿。
然而铬单质的熔点在1907℃,而沸点则在2679℃,且古法建盏烧制时为了保证成品率通常是一器一匣,高温情况下匣钵内气压骤升,会使上述两点变得更高。
而建盏烧制的温度最高只达到1300℃左右,远远到不了铬单质气化的程度,说明宋代先民一定找到了一种含有铬元素又很容易使其气化的矿物质,这是现代铬铁矿所达不到的。”
众人听了纷纷咋舌,感叹古代先民技艺博大精深的同时,也感慨物是人非,连物质的性质都会发生改变,那么好的技艺没有得到有效传承,使得曜变盏这样兼朴实与华美于一身的巧夺天工之物几乎成为了绝唱,实在是可惜至极。
与此同时,又有人发出了疑问。
“可是您不是已经烧制出了一只曜变盏吗?难道您已经找到了这种矿石?”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朝陆正平手里的那只曜变盏看了过去。
这要是真的,那可是陶瓷界的一件大事,“楼爱浓”三个字,怕是要名垂千古的!
连江生都跟着为之一震,虽然他很快反应过来那应该不是真的,不然爱浓前段时间也不用在老方那里生死一线了。
爱浓也很快给了解释,有些难为情地道:“不瞒大家说,我的这只盏,其实也是双挂釉。”
爱浓这话一出,立时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
“双挂釉?”
有记者立时提出质疑,“不对呀,我也见过许多现代仿制的大师级曜变盏,大都通体透亮,态色均匀,看起来要更绚丽一些,少了许多古朴之意。可是你这只则是含蓄、温润有层次,看起来哪像是现代仿制的,压根就是那个年代流传下来的才对。”
“是呀,你这只蓝色釉面对于油滴纹的包裹感是肉眼可见的好,怎么会是双挂釉呢?”
下面人群众说纷纭,爱浓便也不卖关子,耐心给大家讲解道:“因为我是柴烧的,火候控制要比电烧更加灵活,所以纹路质感看上去也更好些。”
“柴烧?”
众人又开始目瞪口呆,有人甚至出奇地兴奋。
“刚刚陆大师可是亲口说的,要烧出这种效果,对于火候的掌握很重要。如此看来,楼助教该封神才是!”
已经有几个人近前来观看这只盏了,江生也迫不及待地挤了过来,之前隔着玻璃窗看它,只觉得它有某种能够摄人心魄的致命魅力,如今拿在手上观看,当真要被摄取了魂魄,觉得它哪哪都好,根本爱不释手。
难怪古代日本的都护将军能为它倾国倾城。
江生这边还没看过瘾,有一人已经将盏夺去,拿在手中对着爱浓说道:“楼助教,先前听信谣言,以为您是学艺不精才被赶出师门,如今陆老竟然亲自为您站台,可见那些都是谣言。
听说您即将毕业,王某不才,正好在福建有个窑口,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去我那里做个首席,为家乡非遗的传播做点贡献?薪水什么的都好商量呀。”
江生在旁边嗤之以鼻,心道家乡的又怎么样?
当年她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时,你们可曾因为她是同乡,就对她施以援手?
如今她烧出了曜变盏,有了名望,能够独当一面了,你倒来献殷勤让她去给你打工?
你想得到挺美,天底下还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吗?
谁知他还来不及出言教训那姓王的,身后一帮人挤过来,纷纷开始争抢爱浓去他们那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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