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林树人这么关心自己，还做好了方方面面的安排。
　　“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曾经一度怀疑你小子是他的私生子，”程松嘿嘿一笑。
　　王磊一阵无语，“晕，这话说的。”
　　程松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一上班就在他手底下，把你当做下属和晚辈，又培养了好几年，对你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我又不是啥领导，你一来我就把你当做同事、同辈，所以没他那种感觉……”
　　“早知道你抗压能力这么强，我就让你自生自灭算了，害我瞎操心！”
　　王磊脸上堆满笑意，凑到程松跟前，故作亲热地靠了过来，“嘿嘿，主席你人真好……”
　　这时，程松却收起了笑脸，表情平静又内敛，“不过，现在的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走这条路？”
　　程松虽然问得模糊，但王磊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好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后悔。”
　　程松微微一笑，“真的吗？你看我，年轻的时候也辉煌过，现在在乡镇也有铁饭碗，写小说该挣的钱也挣到了，家庭幸福，这种生活不也挺好的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林树人之前觉得你心性单纯，这些年也没有在官场里沾染什么坏习惯。但相对的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风浪，缺乏斗争经验。所以他本来是觉得你不适合走仕途这条路，想我建议你安心安逸回归生活、回归家庭，远离那些纷扰……”
　　“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指导你兼职写写小说。我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有我指导，你年入百万，也并非难事。”
　　见程松开门见山说了这么多，王磊抬起头缓缓看向了天花板，喃喃自语起来。

　　这半个多月，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性格、观念、思维方式都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
　　被领导同事冷落，让他认清依靠平台不如依靠自己；
　　被女友一家退婚，让他发现感情在很多时候远没有事业来的可靠；
　　被亲戚造谣中伤，让他清楚自己要是不强大连家人都保护不了；
　　被下放偏远乡镇，更让他明白不掌握权力便施展不了心中的抱负。
　　“到了小营乡之后，林书记、方书记、赵乡长，他们都问过我有什么想法，想做些什么，我最大的感想就是，不管想法再好，要为家乡、为老百姓办点事实，如果没有职位、没有权利，就根本无从下手……”

　　程松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能从王磊的话语中感受到他这些天来内心的挣扎与蜕变，明明似乎看起来并不适应和擅长“从政”“入仕”，但这份坚韧的“心力”却非常人所能及。
　　王磊想到了父母、家人、百姓、家乡，却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不过可能正因如此，才能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底线、扛得住责任吧。
　　“好了，我明白了。”程松拍了拍王磊的肩膀，又点燃了一支烟，“从政这条路不好走，特别是像你这样的性格。如果你想做成一番事业，就要逼着自己学会很多、放弃很多，当你到达顶点时，可能已认不出自己……”
　　可王磊却坚定地摇摇头，“我明白主席你的意思，不过如果为了走仕途，我就要改变初衷、放弃底线，就算能到达顶点，可那个人还是我吗？”
　　“我希望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来拼这一次。”
　　程松顿了顿，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我特么让你放弃啥了？你就说我没底线了？我是这个意思么？我是说，你不能意气用事，得讲究方式方法，得学会在复杂的环境中迂回前进，懂不懂？靠！”
　　王磊刚刚还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这才意识到有些激动了，顿时有些尴尬，“那个……那个，主席你误会了，我就说嘛，主席您怎么可能教我干放弃底线的事，对吧……”
　　“切！就你会表态。”程松没有和王磊计较，继续说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就不劝你了。”
　　程松微微一笑，“乡丨党丨委委员、副乡长，这个位置很低，但却是你仕途的起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就从这里开始，干出一番事业来吧。”
　　一束光线此时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金红相间的刻度，像是一级一级的台阶。
　　明亮的茶几上倒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程松看着王磊，仿佛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只是当时的他面对挫折，却选择和家族、领导告别，走上了另一条轻松的路……

　　程松此时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忽然很想看看王磊的终点究竟在哪里……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起了新调整的分工安排。
　　**宏认为的“负担”，在王磊眼里可是推动工作的重要臂助，可惜被钱飞鹏识破了意图，正准备吐槽一番，“准岳父”纪云飞的电话此时又打了进来。
　　程松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笑了笑便起身告辞。
　　王磊将程松送到门口才接起电话，“纪叔叔好！”

　　“王磊啊，昨天跟你说，请方书记吃饭的事，你抓紧跟他汇报知道吗？”
　　纪云飞自从那天晚上看到林树人和方云泽在王磊家店里共进晚餐之后，就仿佛嗅到雨季前土腥味的穿山甲，迫不及待想和方云泽牵上线。
　　他原本在政府系统进步的就比较慢，近些年又一直在一些边缘部门晃悠，得不到陈荣发的重视。
　　岁月不饶人，如今他的年纪已不算小，眼瞅着副县级的职位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不可及。若是不抓住眼前的机会，可能退休之前就止步于此了。

　　在纪云飞的谋划中，眼前就有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城关镇是建制镇，两位主要领导都是副县级。现在的县委常委、城关镇丨党丨委书记即将转岗至县政协，大概率由年轻一些的镇长杜凡接任。
　　城关镇掌握着全县最多的人口和产业，县委县政府的重要工作大部分都依托城关镇来开展，更是财政税收的重要来源，向来是县委书记和县长权力角逐的焦点。
　　根据他掌握的信息和深入分析，杜凡是县长陈荣发的人。方云泽若想稳固自己的地位，肯定会想在改革的时候安排一个心腹到镇长的位置上。
　　此时方云泽初来乍到，对县里的干部了解不深，能够真正信任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正是他毛遂自荐的好机会。
　　如果能通过王磊的关系，取得方云泽的信任，说不定自己还能“大器晚成”捞到一个实权副县回来……
　　每每想到这里，纪云飞都激动不已，除了因为城关镇的镇长手握重权，能够直接影响全县的政治经济格局之外。
　　更因为纪云飞当年就是从这里一步步走出来，算是满足他在退休前“荣归故里”的心愿。
　　所以，对他而言，这个位置比一般副县长的岗位都更有诱惑力。
　　王磊一听纪云飞又说起了约林树人和方云泽吃饭的事，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纪云飞对这事这么上心，还这么心急。
　　“还没有呢，今天上午在乡里开党政联席会议来着，我准备这两天找个时间问问林书记，看他方不方便……”
　　还没等王磊说完，纪云飞在电话里的语气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也不遮遮掩掩了，“过两天就晚了，你抓紧问问看林书记啊，如果他没时间，可以帮我们邀请一下方书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