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位批评凌晨的区人事局工作人员，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在朗读着考试规则。
　　“请各位考生记住自己的号码，不要走错考场了，否则将会作为零分处理！”
　　当工作人员说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凌晨则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朝夕相处四年的身份证，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越想，头就越痛；头越痛，就越想知道真相。
　　凌晨从一进候考室就心神不定，心里一直在寻找答案，以致区人事局工作人员的讲话内容，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此时此刻的凌晨，一个头两个大。
　　烦躁不安的他，现在更是六神无主了，因为他的抽签号码是3号，马上要开始面试了。
　　凌晨一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波涛汹涌的心情尽快平静下来。
　　“请1号、2号考生进场。请3号考生和4号考生到门口准备了！看到前面的考生从考场出来后，你们就可以进去了！”
　　“报告老师，我……我尿急，我想上厕所。”4号考生是一个女生，可能是第一次参加面试，有点紧张，红着脸说。

　　“老师，我也想去……”凌晨也举手了，候考室实在是太压抑了，坐了大半个小时，头昏眼胀，实在憋不住了。
　　“要去的话，你们抓紧时间。吴姐，辛苦你带着他们去一趟吧。”
　　先前朗读考试纪律和考试规则的工作人员，对门口站着的一个年纪40多岁的大姐说道。
　　当凌晨从厕所出来时，带着他过来的大姐不见了。
　　他正打算返回候考室，询问工作人员哪个是1号考场，突然看到右手边的考场，走出一个满面春风的考生，还朝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凌晨心里一喜，就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了，在考场门外，轻轻地敲了三下，等听到里面有人说了一声“请进”，便推门而入。

　　“吴姐，刚才你带着上厕所的那个男考生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紧张过度尿不出来吧！”
　　“我看他进了男厕所，等了一会没出来，然后我就到女厕所去了。当我出来时，看到他已经进考场了。”
　　“他进了几号考场啊？”
　　“2号考场呀！”
　　“我操，走错考场了！——”
　　“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15分钟后。
　　凌晨一脸轻松地走出考场，坐在走廊的等分区，美滋滋地等待着自己的分数。
　　“哪位是凌晨？”
　　一个工作人员拿着面试成绩通知单走过来。
　　“我是！我是！——”
　　凌晨立马站起来，高声答道。
　　凌晨兴奋地伸出双手接过来，一看，当场傻眼了，只见面试成绩通知单上面写了一个“0”！

　　他用右手使劲地揉了揉眼镜，没错，是“0”！还真就是“0”！
　　晴天霹雳——面试成绩零分！
　　“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呀，我明明回答的很好的啊，怎么可能是零分了？”
　　凌晨带着哭腔问。
　　“我们没有搞错！是你搞错了！因为，你走错考场了！”
　　工作人员上前在凌晨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小伙子，还年轻，好好吸取教训吧，下次多注意了！”

　　凌晨默默地将面试成绩通知单和身份证、准考证，一起放进李间鸿送给他的那个白色塑料文件袋。
　　他向工作人员道了一声“谢谢”后，嗖的一下跑下楼。
　　凌晨在区委党校大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有气无力地只跟司机说了九个字——“去，市公丨安丨局北江分局！”
　　从楚州市公丨安丨局北江分局出来后，一脸阴沉的凌晨给李间鸿打了个电话，然后返回了楚州大学。
　　“间鸿，这个事干得不错，辛苦你了，凌晨那个傻子居然走错考场，得了个零分！哈哈……笑死我了！”
　　“呵呵……恭喜堂哥了。你答应帮我的事情……”
　　“放心啦，我爸爸已经跟宣传部的王部长讲好了，你直接去电视台面试就可以了。”
　　“谢谢，哥！”
　　“砰！——”一声巨响，楚州大学中文系新闻学专业1班108寝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凌晨？——”李间鸿猛地站起来。

　　“原来是你搞得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晨拿起身份证，大声质问李间鸿。
　　“我——”见温文尔雅的凌晨突然发怒，李间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呆愣在那里。
　　“我当时就纳闷了，笔试成绩出来后，你不是请我逛公园，就是请我进网吧打游戏，而且每次都是你主动买单，原来是心怀叵测呀！”

　　“哈哈——为什么？因为我恨你！”
　　李间鸿见凌晨已经把话说开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必要再戴着面具与凌晨继续交往。
　　四年了，都快把他憋出内伤了。
　　“为什么，我们一起进校报，江书记就偏偏选你当文学社的副主编！为什么，我比你先认识郁芸清，她就偏偏喜欢你？为什么，凡是我喜欢的，偏偏就被你抢走了？——”
　　李间鸿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一双眼睛充满了红血丝，像一条恶毒的眼镜蛇一样，死死盯着凌晨。
　　凌晨幡然醒悟：友情，在名利和爱情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如同，多米诺骨牌，轻轻一碰就倒了！
　　“哥，你在哪里呀？爸爸昨晚胃出血住院了。我上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你也出事了？”妹妹凌菁菁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
　　凌晨与李间鸿大吵一架后，心如死灰地刚从寝室出来，妹妹凌菁菁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菁菁你说什么，爸爸住院了？——这么大的事，妈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呀？”
　　“妈妈说，怕影响你学习和考试！”
　　凌晨急忙给母亲曹溪澜打电话，询问父亲凌仲坤的病情。
　　“妈妈，爸爸得了什么病呀？”
　　“没事，就是酒喝多了，得了胃——胃病——胃里出血了……”曹溪澜吞吞吐吐地说。
　　“胃出血！这还没有事？——不会是胃癌吧？”
　　“哎！——暂时不要告诉你爸爸和菁菁吧！医生说有可能是胃癌，不过要等最后的结果检查！”曹溪澜哽咽地说。
　　“胃癌！——”凌晨一阵眩晕，突然感觉浑身无力，好像力气一下被抽干了似的，一股悲恸之情油然而生。
　　凌晨安慰了母亲几句，然后又东拉西扯地跟父亲凌仲坤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晨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自己也没有跟父母谈论今天面试的事情，不想增加他们的烦恼。
　　此时的凌晨，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无能，还有就是愧疚！
　　面试失败了！现在父亲又住院了，眼下最迫切的就是要找到一份工作！尽己所能帮助母亲，撑起这个风雨飘零的家！
　　父亲治病需要很多钱，而且是一笔数额很大的钱！
　　家里的境况，凌晨是一清二楚。不说家徒四壁，也已是负债累累。
　　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沉重的家庭负担，让二位才年过半百的老人早已是两鬓斑白，省吃俭用供自己读完四年大学，是实属不易，妹妹又上初中了，也要花钱。
　　亲戚朋友中有钱的、愿意帮忙的，都借了。不肯借的，都躲得远远的，像二姑家，居然不顾多年的交情，断绝了两家的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