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首如今气机勃发,傲气极盛,负手拾阶而上,身后青龙会子弟尽皆步步紧随,隐于毒烟之中,恍惚瞧去宛如百鬼夜行,可怖骇人。
他们进,神剑山庄众人则是人皆提剑,步步后退,如临大敌。
落步稍慢的,乍一吸进毒烟,立马扑倒在地,在刀光剑影中化为一团肉泥,连惨叫都不及发出。
四面八方,更有青龙会子弟匿于暗处,以暗器击敌。
“想不到我神剑山庄竟然这么大的面子,惹动青龙会三大龙首出面不算,连同魔教长老也率众出手,你们青龙会什么时候和也魔教勾结在一起了。”
石阶上,通明的火色中,乍见那些谢氏子弟从中分开,走出了一位中年剑客,此人身着黑色锦袍,内衬白衫,手提一柄乌鞘长剑,面相威严。
李暮蝉瞧的心神一震,乍见此人,他已是记起“冷香园”地穴中所见到的那名谢姓剑客。二人居然有八九成相似,只不过面前的这个更显高手风范,面如冠玉,一对燕翅眉,长脸狭眸,薄唇挺鼻,下颌蓄有短须,端是气度不凡。
此人身旁亦是众星拱月,有一众谢氏长老护持。
而在青山另一头,隐隐可闻厮杀未绝,想是那魔教众人尚在和神剑山庄的人交手。
“他们也配和我们联手?收拾了你们,再去收拾他们不迟。”六龙首一掀眼皮,轻声道,“你就是谢王孙?把谢晓峰交出来,吾等便免伱族人一死,就此退去。不然,鸡犬不留,江湖上再也没有神剑山庄。”
神剑山庄与江南几大武林世家能有此野望,全因这“谢氏一族”出了个谢晓峰。这些人几乎把所有都压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妄想着借势登天,自此崛起。
如今听闻此言,岂会妥协,令幻想落空。
有谢氏族老轻蔑嗤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想到不可一世的‘青龙会’居然容不下一个孩子,说出去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五龙首回以冷言:“怪只怪你们太过招摇,此人尚未长成你们便难控野心,暗中囤积实力,与各大世家结盟联合,招兵买马,笼络江湖好手。”
又一名谢氏长老啐骂道:“我们做什么还轮不上你青龙会多管闲事,哈哈哈,难不成你们真把江湖当成青龙会的了?”
“好胆,”六龙首的眼神早已冰冷至极,“谢王孙,你也是这么想的?”
便在这时。
“是又如何?江湖本无主,有能者居之!”一声冷哼,遂见谢王孙身旁一名青年提剑走出,“想要夺我三弟,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神情都微妙起来。
“住口!”谢王孙脸皮一抖,对着此人训斥一声,“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回去!”
六龙首冷笑连连,抚掌夸赞道:“你谢家倒是直接干脆,如此野心,难为你们蛰伏这么多年。”
谢王孙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那二子时常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一进一退,剑拔弩张。
但李暮蝉的心里此时却炸起了一声惊雷霹雳。
因为适才说话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谢龙腾。
这人怎么会是谢龙腾呢?
或者说谢龙腾怎能出现在对面呢?
他强忍住扭头去看五龙首的冲动,心里已在翻起惊涛骇浪,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不对。
李暮蝉心思急转,当日被伏杀之际,自己绝对没看错,那伞下人就是一袭青袍,而且能对他动手的、有理由动手的只能是谢龙腾。
此人藏拙在先,伏杀在后……绝不会错,就是五龙首。
可为什么这人会在对面,那身旁的五龙首又是谁?
李暮蝉蓦的心头一突,想起了始终未有踪影的上官小仙。
他只能想到这个女人,也唯有这个人。
以对方的心思,岂会不来凑一凑热闹,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对面的谢龙腾是假的,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李暮蝉已觉得满身不自在,就算只是猜测,他也不想和这个“五龙首”待在一起,无论真假。
上官小仙已足够难缠,可这人倘若连上官小仙都不是,这就意味着对方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种人比敌人都要可怕。
话到这里,好言说尽,已无话可说。
五龙首眼神阴沉:“诸位,随我荡平神剑山庄!”
霎时间,厮杀再起。
李暮蝉却是见机落于人后,飘然一晃,隐于毒烟之中,而后离了石阶,潜进了一侧的山林坟墓。
大龙首的命令既是生擒谢晓峰,那此番任务的重心便不是厮杀争斗。
趁着双方人马打的难分难解,他提纵之下已蹬枝攀树,于枝叶间无声腾挪,冲着半山腰的“神剑山庄”而去。
沿途就见不少人正赶往战场,遍地的死尸伤残。
只是走了不远,他猛地身形一震,但见那山林中一干魔教教众正大开杀戒;当先二人好似铜皮铁骨,刀剑难伤,挡者披靡,气力更是惊人,在那剑阵中扑杀往复,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难有一合之敌,正是那两名风使。
然而,二人杀性正浓,杀心正盛,可忽然就见迎面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道瘦小身影。
那是一名少年,背负长剑,立在月下,其后还跟着一个小脸苍白的粉衣少女。
瞧见这一对少男少女,一名风使咧嘴一笑,大步一赶,正待逼近,可眼前人影蓦然一空,笑容已僵在脸上,而少年已在他身后,长剑在手,正自归鞘。
“噌!”
清越剑吟徐徐隐去。
遂听那名风使嘴里嘶戾道:“好……好剑法!”
下一刻,其项上头颅倏然自两肩之上“嗖”的弹起,短颈血喷如吼,头颅翻滚上天。
李暮蝉瞧的遍体生寒,瞳孔骤缩,心神更是为之一紧。
活杀留声,这竟是活杀留声!!!
好快的剑,好可怕的剑法!
李暮蝉一眯狭长眸子,垂目一瞧,手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纵观过往所见高手,从未有像眼前人这般能带给他如此大的震撼。
此人或许没有凌人之势,迫人之锋,瞧着内敛至极,可剑光乍亮,已夺人性命于瞬息惊雷,仿若开天地破;一招中,即刻寒芒顿隐,收雷霆于三尺鞘中,罢剑光于反手之间,惊世骇俗。
太快了,快到那剑锋过处中剑之人竟尚不知已死,还能说出话来,更加匪夷所思。
剑法竟能如此的璀璨瑰丽,如能慑服人心。
这就是谢晓峰么?
如此年纪,如此剑法,李暮蝉已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果然惊才绝艳。
这等惊神骇鬼的剑法,古往今来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更有不知凡几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苦苦追寻探索;人剑合一啊,多少剑手熬到华发苍颜也求之不得,抱恨终身,此人却生来便已拥有。
少年一袭白衣,额上系黑色额带,正中点缀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瞧着有些沉默寡言,细眉如剑,朗目如星,想是早些时候害过天花,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几颗小痣一样的斑点,可眼中却不见寻常稚子顽童该有的机灵活泛,反是有股沉沉的暮气,宛如一潭死水,但转眸眯眼间又隐有灵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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