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人盛传,说某年某月看见陆峰在县城吸丨毒丨。
也有人说在县城的某个桥下看着他,他蜷缩着在桥底,扒拉着别人丢掉的发馊的剩菜剩饭。
还有人说他跟县城的流子干架,被人当街捅死了。
种种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连我都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去了外地。
而今,在这样的场合,开着奥迪100过来,陆峰的另一个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望着陆峰,我有些恍惚,他与我对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陆峰在三个二十四五岁流子的簇拥下,迈步上了饭店台阶。
而矮兔唇与贺军两人看见陆峰来的时候,脸色唰的一下,就难看起来。
“青龙..你..”
贺军面色有些复杂地望着陆峰,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破枪收了。”
陆峰压根没看贺军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吩咐自家佣人一样,边说着,迈步走进饭店,眼神定格在独狼身上。
“伟东,你不讲规矩啊,一声不吭就过来了。”
“青龙,你怎么来了?”
独狼有些诧异地说了句,并向贺军使了个眼色。
贺军立马收了枪,非常规矩地站在门口。
而矮兔唇、贺军等人看见陆峰时,一个个神色也透着恭敬,
陆峰一手撑着饭店门框,看着独狼,揶揄说道:
“我过来,需要给你汇报啊?”
“说笑了。”
独狼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五粮液,给自己倒了浅浅小半杯白酒,举着白酒瓶,冲陆峰说道:
“来的匆忙,没跟你打招呼,这杯酒我干了。”
说着,独狼举着酒杯,抿了一口。
亮了亮空杯底后,独狼也不再看陆峰一眼,一手插兜,搂着身旁纹狼头的马仔,往外走:
“野狗,螃蟹,走。”
野狗和螃蟹两人点点头,连忙跟上。
独狼五人正要出门,而陆峰依旧右手撑着饭店门框,一点没有让道的意思。
跟随陆峰下车的三人见状,也堵在门口。
“青龙,你什么意思?”
独狼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耷拉着一张脸,盯着陆峰。
“还有点事儿,一并解决了。”
陆峰轻声说了句,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一把搂着我脖子,走到场中,扫视贺军一眼,说道:
“嘉祥和贺军你弟弟贺雄,有点恩怨是吧?”
贺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跟你弟弟的事儿,我也听说了。”
陆峰温声细语的说了句,从兜里掏出烟,边上立马有个流子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陆峰这人比较重感情,否则也不至于离开村里多年,还记得我外婆对他的恩情,更不会托人送来彩电。
我明白陆峰是想替我出头,但我有些担心,因为我注意到独狼的脸色异常难看。
而贺军和矮兔唇几人也在此时,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你不该管啊。”
陆峰拍了拍贺军的肩膀,说道:
“可能你们不知道,虽然我很反感那个地方,但我也是从灵山乡出来的,我是看着嘉祥穿开裆裤长大的,你和他的事,算了,行吧?”
贺军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龙哥,你要插手?”
“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耳聋啊?”陆峰说。
陆峰这话很重,言语也不太客气,简直跟老子训儿子似的。
但贺军依然没敢吭声。
“超群,去车上把我包拿过来。”
陆峰扭头,看向门口的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说了句。
胖青年点点头,随即去奥迪100车内,拿来一个黑色手提包,递给陆峰。
陆峰拉开拉链,也不看数,随手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塞进贺军手里:
“拿去买两瓶红花油擦擦,跟嘉祥的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粗略扫了一眼陆峰手里那一沓钱的厚度,估摸着最少得有一千多块。
两千块钱随手丢出去,陆峰眼皮都不眨的。
但对贺军来说,两千块钱显然不算什么,他被我砍瘸了一条腿,
光医疗费就花了四千多,也永远治不好了,瘸了。
独狼脸色有些不善地看着陆峰:“青龙,何嘉祥跟你啥关系,我事先也不清楚,但我兄弟贺军一条腿都瘸了,这千八百的,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独狼,当我没见过钱是不?”
“面子是别人给的,里子是自己挣的。”陆峰面无表情地盯着独狼:“独狼,你也别说我看不起你,不打招呼揣着枪来双塘办事,要不是看你面子,这姓贺的,今天走不了!”
“钱留下,我们走!”
独狼与陆峰对视着,良久,鼻子哼了一句,伸手拽开门口一个流子,大步向外走去。
饭店外看热闹的人一看独狼等人出来,立马让开一条通道。
不一会,独狼五人乘坐桑塔纳2000,一溜烟,桑塔纳就驶出大街。
独狼走了,甚至连场面话都没撂下一句,有些狼狈的走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没宋哲那么聪明,但顺吉饭店这场“鸿门宴”里,我也看出来了两个事儿。
第一,陆峰和独狼关系并不好,他们俩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傻子都看得出来。
即便不是敌人,也肯定不是朋友。
第二,陆峰就是青龙,他在道上的地位很高,至少也是独狼这个层次。
江波立高远,狼鼠舞大塘,青龙应天高,王涛宋塘扬。
我经常听羊克刘八斤他们念叨这首打油诗,但我从没想到过,陆峰就是青龙。
犹记得,八十年代中期,我跟在陆峰身后,他像是大哥哥一样带着我。
我们一起鞭炮炸牛屎,上树掏鸟窝,捅马蜂窝的日子..
83年,不到十六七岁的陆峰离开灵山乡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晃眼,十一年又过去了。
而今,陆峰已是青龙,是名副其实的黑道大哥..
我实在很难想象,他离开的这十一年多,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外婆收养他三年,对我外婆,陆峰心里还该还惦念着一份情份的,否则,他不会派人送彩电过来。
可我不能理解的是,陆峰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遇,能让一个朴实忠厚的农村小伙成为黑道大哥?
我曾经试探着问陆峰,但每次陆峰都避口不谈,有时候,眼神里甚至若有若无的透着一丝哀伤之色。
我猜,过去的十一年多时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吧。
从顺吉饭店离开后,我就跟着陆峰。
不是拜陆峰当大哥,而是纯粹的跟着陆峰,他带着我,在江陵县城转悠,给我介绍一些人,也跟着他到处吃吃喝喝。
时隔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是我和陆峰久别后的再重逢。
跟着陆峰的时光只有两个多月,但这两个多月的时光我至今难忘,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黑社会,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大哥的光华夺目。
也是我一生中永远难以忘却的,最炫目的光!
九十年代中期,双塘的经济已经开始有腾飞的趋势,
大塘街道有火车站,有批发市场,双塘靠近郊区,这里,最多的就是红灯区和各种各样的小厂子、比如小打火机厂、服装厂、砖厂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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