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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这天,我起的还是比较早的,因为老妈说今年的春联要我自己写,说我好歹也是个高中生,若春联都写不好会愧对我那个老书生爷爷的教诲,当然,老妈是知道我能写一手毛笔字的,只是比不上我那个八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堂哥,堂哥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市里一家国企上班,往年我家的对联都是他或爷爷帮写。
既然是自己写就得先想好内容,于是我在脑海里沉淀了半天,反复推敲了几遍,终于有了:
上联:“红梅点点含雪凝香冬将尽”
下联:“新桃朵朵任凭烟雨又逢春”
横批:“意气风发”
我才在堂屋写好了春联,我哥就从他房间里出来了,我哥结婚后两个月就和我爸妈他们分家了,我们家房子堂屋归中,两边各有一个长房(客厅)加两个厢房,当然两边厨房都是和长房共用的。他对我笑了笑:“还可以只哈,只是新年里大堂哥来给爸妈拜年时问起是谁写的你千万别说是你写的,”接着又说:“字怕挂上墙,一会贴门上了才知道字的好坏,目前看上去还行,还是那句话,你的字再练练应该能有笔好字。”其实这句话是我伯父(大堂哥爸爸)几年前看我写毛笔字时说的,当时我哥刚好也在旁边。
我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孔夫子不嫌字丑,也还一般子好不好。”然后我到杂屋搬来梯子跟我哥一起贴上了自己写的第一幅春联。
年夜饭很丰盛,老妈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我点燃了一挂爆竹,团年饭就在一家人浓厚的年味里享受着,笑谈今年的成果,也展望来年的希望,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的郑重宣布,“从明年开始我要自己掌握经济大权,年后我要去广东!”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到了正月初六,早春的气温依旧很冷,阳光并没有如春暖花般艳丽和奔放,我们这儿通常称这个时间段为“倒春寒。”初一到初五,我前前后后跟着老爸老妈把我们家大部分的亲戚走了一遍,因为松鸣他们准备正月初八返回广东,因为我从来没有买过火车票,所以我哥哥今天自告奋勇说要帮我去把火车票买好,当然一起去买火车票的还有松鸣他哥,下午4点多的时候,我哥就回到了家,也递给了我一张火车票,然后对我说:“是站票,而且是趟慢车,怀化到广州,12个小时应该能到”
我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坐过火车,刚好可以在火车上好好体验坐火车的滋味,沿途欣赏铁轨两旁的风景”
“哈哈,你以为春运的火车有那么好座的?”
“不就坐个火车嘛,又不是要我去开火车。”我接过话回道:
“你到了那天就知道了的,”我哥无不担心地说:
正月初七的晚上,老妈给我拿来一件衬衣,而且衬衣口袋是缝合的,她要我把衬衣穿在里面,再穿个毛线衣,外面再穿一件外套,然后又告诉我,衬衣口袋里有150块钱,没到广东之前不要去动那个衬衣口袋,是你找到工作前的基本费用,接着又给了我30块钱零钱说是途中的开支费用。然后又叮嘱我:“到了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妈妈没在身边追着你喊了,天冷了要记得添衣,”说着说着老妈的声音就开始哽咽了,她转过头去用袖子向眼睛抹去……
此刻老妈是背对着我的,我细细端详着老妈的背影,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们的长大代表着父母的老去,妈妈真的老了些,她的腰不再像以前那样直了,她的发丝里掺杂了许多的白发,而我居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我的内心似冰封般沉重,突然有种要痛到窒息感觉,这十九年里,我除了向他们索取,依赖,我的脑海里出现过“关心,孝顺”这些字眼吗?显然是没有的吧。
平常我是有些讨厌老妈的唠叨的,也很讨厌她对于我个人的为人苛刻(当然对我我哥哥也一样)因为她是一个很固执而又非常吝啬的人,读书的时候她会算计我的生活费,不会让我有一毛钱零用钱,平常班里举行集体活动集资我往往是缺席的其中一个,因为老妈不会给我钱的,所以后来班里的活动我直接不报名,也不会告诉家里,所以我叛逆她,也导致我特别渴望自由,从而全面脱离他们的管控,向往他们无法管控到我的地方。但是今晚老妈的声音并不像我认知的讨厌,甚至有些悦耳,我不厌其烦地听着,眼睛里泪花似涌泉般流出,我的声音同样有些哽咽了:“妈,我记住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保重身体,你和爸以后都要少操劳些事,哥已经结婚,有了他们自已的生活,而我不要你们担心的,无论是我的婚姻和房子都由我自己来创造。老妈转过身来,眼睛里依旧有泪花闪烁,唯独少了份刚才的严谨,多了份慈祥的笑容。
次日,清晨我起得很早,因为火车票上的开车时间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从家里到镇上要步行半个小时,然后再从镇里坐班车去火车站,所以松鸣和我约好九点从家里出发。
老爸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平时话也不多,家里基本上都是老妈做主,平时的农活很少喊我哥俩做,而且我和我哥哥也不善于做农活,所以他宁愿自己多做一点,也懒得喊我们去帮忙。
“小武,”当我正在房间整理行李时听到了老爸喊我的声音,他递给我一百块钱,接着又对我说:“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总会好些,若进不了工厂,回来就是,工地上的事不去干,你干不来的,我们市里也是有工作找的,何况你还是高中生,”我仔细地盯着老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着他脸上似刀刻般的纹路,伸手从他那布满粗茧的手上接过钱,我的眼睛里是有泪花的,但最终我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我含泪笑着说:“爸,这是你的私房钱吧,藏好点,别让老妈发现。”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多给家里来信。”还没等我说出“嗯”字他就转身出去了。
我们出发了,我哥和松鸣他哥送我们去火车站,刚到镇上时也看见了松鸣姨父的侄子正在等我们,他是也要和我们去广东的,一个中规中矩的男孩,看上去特别本分的那种,长着一张咱农村人常规的黝黑的脸,说不上帅气,更是鼻孔有点儿朝天,叫做“刘勇平。”
到火车站后,因为怕春运人多太挤,不方便上火车,因此松鸣他哥托熟人,让我们先进入了站台,我是第一次来坐火车,如果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看着空旷的站台和延伸至远方的铁轨,心里更加空荡荡的,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慌,“似乎那个陌生的远方并没有理想中的诗,顶多是块麦田,”
一声长长的“呜鸣”过后,带着一种生硬的有规律的火车运行声音老远从冰冷的铁轨传来,并带有一种“丝丝”响的滑行声和金属的碰撞声,接着就是连续的汽压爆放声音,我知道:“火车即将进站”
“等火车一停,你们立马跟在我和松鹤后面,”我哥对我们大喊了一声,然后拿起我的行李包就开始往左右两边看去,因为此刻站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心知今天这趟车怕是不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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