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国家。
阿罗帝城街道上,阳光依旧慵懒得洒下一片金光,好似抚摸着惶惶的人心。
街道东边烤串的、卖水果的、卖葫芦糖的叫唤声不断,黯然销魂的摊主们摆弄着手里的美食,遇见客人,时而大笑。
放眼望去,街道上除了斑驳的旧墙边堆积如山的垃圾无人清理以外,其他的,似乎看上去和平日里并无两样。
程迪住在街道转角处的旅馆三楼,房间是普通的单间旅馆,洗手台建在门边,门口斜对着的,是一张还算新的木床,床边摆着一张淡黄色的书桌和椅子。
书桌上整整齐齐得叠放着几本医学书、笔记本和笔。
毫不例外,今天也如往常,程迪被楼下沸沸扬扬的各种声音唤醒。
每天一睁眼,她就知道,已经是早上六七点的时间了。
北国的四月份还有淡淡凉意,但相比前两个月,对她来说,似乎好受了许多。
程迪从床上起身,将头发束在脑后,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
光线被树叶层层过滤,温柔得飘洒进来,照亮了她幽暗的房间。
程迪感觉有些刺眼,眼睛微眯着,打开窗伸出头。
窗口下方是一条东南走向的路口,往南边去是一所中学,每天都能看到莘莘学子走上这条宽广的路口。
偶尔还能看到公交从此处驶过,但是今天,她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旅馆斜对面的几家餐馆没有开,左边的面馆、前侧的快餐店亦没有开,店门口许多块状的垃圾胡乱堆放,杂乱无章。
此刻的街道上,除了摊主的叫唤以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她抬头看着天空,白云依然悠闲得漂浮在房屋之上,太阳羞怯得在云层里藏住一角。
脑海中都是战乱中四处逃跑的人们。
她眉眼渐渐染上一丝伤感,不禁感叹道:这个世界,还能和平多久呢?
程迪来自中国,是一名医生,两个月前跟着五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来到战火纷飞的北国当无国界医生。
一个月后,由于人手的原因,他们都分开了,各自在不同的医院和驻地进行医疗工作。
临别前,依依不舍得吃了顿散伙饭,为彼此祈祷,相互叮嘱,同时各自也谨记着以自身安全为重。
今天,程迪要去往阿罗帝城南边的南岭镇战地医院进行医疗工作。
她悠悠得走到洗手台边上,拿起漱口杯准备接水。
突然身后响起了电话铃声,她愣了一会儿,这么一大早,应该也没有人会打电话给她,边想着,她顺手放下漱口杯,转身去够桌子上的手机。
来电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她犹豫了一下,缓缓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挺熟悉,但他心急如焚的态度让程迪受了不小的惊吓。
“程迪,林文他们医院前两天被恐怖分子攻占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医院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程迪听言,心头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得揪了一下,种种思绪不断涌上心头。
两秒之后,她淡淡得问:“那他…?”
电话那头顿了顿,又说:“我们在医院倒塌的墙角之下发现了他,浑身血迹,钢筋穿过了他的胸膛。”
突然间,程迪感觉一股迷雾蒙上双眼,眼眶里回荡着一股湿润感,心里一丝又一丝的悲恨涌上心头。
她悲什么?…林文牺牲了。
她恨什么?…恨那群畜生。
她轻声悲鸣,右手紧紧得捂着自己的嘴巴,一下一下,直到喉咙发不出声音。
程迪放下手机,双腿突然瘫软,跪坐在地板上。
她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阳光依旧顺着窗户的方向照射下来,她很清晰得看到了光线紧贴窗口的轮廓,泛着金光。
早在来北国之前,她就有了解过恐怖分子,他们极端残忍,以暴力恐怖为手段危害社会的安全,更是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原本以为无国界医生是很安全的,因为不用上前线冒着枪林弹雨。
可是又仔细想想,毕竟是战地医院,离战场很近,危险系数也颇高。
微风一阵又一阵得从窗外吹进来,让她有了些寒意,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仿佛能感受到林文化成风,抚摸着她,捎着似有若无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程迪起身,擦了擦眼泪,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整理好一些书籍,放回到置物架上,叠好床上的被子,对着洗手台简单得刷了牙,洗了把脸。
拿了些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服放进背包里。
这个清爽的早晨,对她来说难免残忍,那几个人,约定好回国还要一起并肩作战,可是老天爷好像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直击她的灵魂,似抽走了她所有的勇气。
渐渐的,她心生了一份恐惧。
她开始迷茫,她来北国,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还是在跟谁赌气?
不…都不是…
或者,她也说不清这其中的原由。
程迪又看了眼老挂钟,轻轻得摇了摇头,拿起背包打开了房门。
旅馆后面有块空地,平常就用来停放车辆,今天下了楼,整个空地只有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那里,十分抢眼。
程迪打开了那辆汽车的车门,坐在了驾驶位。
她把车开到旅馆门口,手指毫无频率得敲打着方向盘,她在等一个人。
街上行人相比刚才,好像少了许多,她思索着,才想起来今天起床时,看到的很多行人都是大包小包得赶路,那种着急程度,不禁令她心生惶恐。
程迪把头探出车窗外。
前方相邻的几家店铺都是关着的,但是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动作非常匆忙。
一家手机店的挂牌已经被拆下来,平躺在门口,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进了屋子里面。
程迪看着这样的场景,又想起了逝去的林文,她回想着以往几人的点点滴滴,嘴角微微下沉独自嘀咕了一声:“战友”
过了没多久,一个年轻带着黑框眼镜的本国小伙子拎着两个白色的医药箱从旅馆里走出来,热情得朝程迪抬了抬手。
亚当是本国的医生,是程迪还在国内的时候,某一社交平台上认识的,程迪被他的爱国情怀与他口中的医生职责深深吸引。
让程迪最惊讶的是他中文讲得很流利,这也是他们能混熟的主要原因之一,更是建立他们交际关系的桥梁。
从程迪一行人落地北国到工作,亚当都很尽力得带他们熟悉这边的环境,一个月前,同伴们分开,只有亚当还一直跟着程迪。
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高挺的鼻梁上面,有一副黑得发亮的眼镜框,金黄色的短发加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曾让许多姑娘痴迷。
他大学还没毕业就离开学校来到医院进行医疗工作,据他说,他的老师半年前就牺牲了,噩耗来的很是突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便下定决心,想要完成老师未完成的事情,替他看看这未来的和平。
亚当来到车前,朝着程迪笑了一下,问:“Cendy,让你等久了,医药箱的东西有点乱,所以我整理了一下。”
程迪此刻内心复杂,脸上无法体现出太多的情绪和表情,她只将脑袋微微往后仰了一下以做回应,亚当就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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