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揣进兜，我骑着小电驴往姜大海家去。
　　跟白手起家靠着改名发大财的哥哥不同，姜大海一路脚踏实地，还读了个不错的学校，回来就做了村长。
　　他的家跟他人一样朴素，简单的两层小楼加一个院子，院子还没有用墙围起来，就简单的围了一圈栅栏，瞧着颇有几分山水田园的味道。
　　我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从风水的走向上来说，姜大海家的房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好地方。
　　坐北朝南，院子里的摆设也十分有讲究。
　　再根据姜大海的八字……我垂眸算了算，这宅子，才是真正的吉宅！

　　这就有意思了，弟弟住的是吉宅，哥哥却为了财运住了个阴宅……
　　我又抬头看了眼，两层的小洋楼，每一扇窗户都刚好能够看到太阳，光线充足，也难怪姜大海要胖一些。
　　也是这一瞬，一道刺眼的光突然反射到了我眼睛里。
　　我闭上眼换了个方向，再睁开时，才注意到姜大海家的二楼上，挂了一个圆圆像镜子一样的东西。
　　“鱼丫头？怎么来了不进去？”

　　姜大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到他说：“刚好路过，我说看着海叔你也不在就没进去。”
　　“我也刚回来，这，进去坐坐？”
　　姜大海发出邀请，我却看到了他眼里的戒备，便笑着摇头，“不了不了。我就是来问问，姜瑶的车早上不是捞上来了，她人呢？还在特处所吗？”
　　听到“姜瑶”两个字时，我明显察觉到姜大海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落寞的低下头：“没，已经送到殡仪馆了。”
　　“殡仪馆？”我故作惊讶得问：“不先带回家吗？”
　　“你发叔说，趁着那些东西都还在，直接送过去，连着办了就是。”
　　我愣住，陈发没说原因，姜大海说的自然也不可全信。
　　但他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陈发对姜瑶这个女儿，也没有太大的心思。
　　“这，那，姜瑶的身体……”
　　“当然还得请你来。”姜大海擦了擦眼角，说：“瑶瑶毕竟是个姑娘，你给她擦擦身上，也好些。”
　　说着，他的眼眶唰一下就红了：“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呢。”
　　“或许，是因为风水吧。”
　　我试探着开口，果然，姜大海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他就说：“丫头，你也是会乱说。要是风水，你发叔还能发财？”
　　“也是。”我装作不知道那宅子的事，“只能说陈驰和姜瑶这两年运气不好。海叔，你晚些是不是要去殡仪馆？我跟你一起呗。”
　　“行，那你收拾下，我现在就得上去了。”姜大海揩去眼泪，道：“姜瑶一个人在哪里也很孤独。”
　　我点点头，直接把车骑到他家院子里，不经意的问道：“叔，你挂楼上那是啥，刚反光差点没把我眼睛给刺瞎咯。”
　　姜大海头也没抬的回了句：“风水镜，丫头你不晓得？”
　　“风水镜？”我哎哟一声，“您还信这个呐？”
　　姜大海的身形一顿，我紧着追问：“谁给你开的光啊？”
　　“这还开什么光。”姜大海讪笑道：“就是瞧着好看，随手买来挂上的，鱼丫头，咱们得走了。”

　　“哦好。”
　　临走前我又看了眼那挂在楼上的八卦镜。
　　摆在家里为了好看？姜大海这谎说得是一点都不走心。
　　到了殡仪馆时，已经是晚上。
　　“丫头，下车吧。”姜大海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上头不给开上去，咱就在这里下了。”
　　我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抬头便看到上面的几个大厅灯火通明。
　　这会儿没有什么哭声，反倒是各种跳花灯的队伍叽叽喳喳和宾客们的一片叫好声。
　　“走吧。”姜大海先一步上了楼梯。
　　我紧跟其后，看着他步伐沉重，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被勒得四四方方的，像是骨灰盒。
　　我问了一句：“海叔，姜瑶的尸体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吗？”
　　姜大海身形一顿，摇摇头道：“没。特处所那边就说了是溺水身亡。”
　　我继续问：“哦，那车子呢？也没检查出什么结果？”
　　“没有。今天早上才捞起来的，就算是有结果，估计也得明天了。”姜大海说着突然转头看着我。
　　他站在比我高几阶的石阶上，看我时需要低下头，他的身后灯光充足，却显得他的脸黢黑无比。
　　我停住脚步，问：“海叔？”
　　“鱼丫头，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我却觉得奇怪，道：“海叔，我就是一个捞尸的，能知道什么？”再说，陈发都不怎么关心他女儿的死，你怎么这么在意？
　　姜大海身形一歪，差点要摔下去，我忙伸手扶住他。
　　“叔你小心点。”
　　姜大海没说话，挣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的脚步突然变得踉跄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我跟着他慢慢往上走，又爬上了一个陡坡，才来到了灵堂。
　　这里除了做饭的那些厨子，并没有其他人在。
　　看到我和姜大海，几人连忙停下交谈走了过来。
　　“姜先生，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几个想问问，明天这宴席是按什么标准来做？我们也好去买东西。”

　　姜大海一愣，道：“我大哥，没跟你们说？”
　　厨师长摇头，“陈先生都还没来，不晓得啥时候过来。”
　　姜大海摆了摆手，道：“就按照先前小驰的规格来，人应该会多……”
　　“不行！”
　　沙哑又带着诡异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不用看我就知道是陈发来了。

　　也真是巧，我们刚到他就来了。
　　我回头看了眼，夜晚的白炽灯照着，陈发脸上的骷髅形状是越发明显了。
　　他的眼神目前看起来还算清明，应该不会发疯。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发叔。”
　　陈发果然冲我点了点头，而后对厨师长说：“不用买什么东西，明日就会火化，没有宾客会来。”
　　“啊？”厨师长一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也有些茫然。
　　我却是回头看着姜大海，他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大海的语气不大好，明显是被陈发的话给激怒了。
　　“没什么意思。瑶瑶一直不喜欢吵闹，村子里的人也才刚刚吃过一轮席，再来还要人家送礼，没这个必要。”
　　陈发说话还带喘，但字字逻辑在线，让姜大海无从反驳。
　　不过，姜大海这表情，有点意思啊。
　　我仔细看着他，姜大海又一次开口了：“姜瑶毕竟也是村子里的人看着长大的，是你女儿。走之前让人来看看她也不行？”
　　听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了，姜瑶从小就长得漂亮，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不过要说多喜欢嘛，也不至于。毕竟姜瑶从上高中开始就没在家里住过。
　　后面读了大学更是今年没回来，却不想这次一回家，人就没了。
　　陈发也不领这个情，甚至黑着脸说：“姜大海，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怕这两人当真打起来，我开口说道：“发叔，瑶瑶走得急，不如先进去看看她吧，我也好给她净个身，换身干净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