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买地、报批、建楼，这一套流程下来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事，怎么能在工程处“分立”一周年之际如期搬迁省城？
　　最后，比较来比较去，还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案，直接在省城购买现成的写字楼。一方面，大家觉得到写字楼上班，似乎有些不习惯；另一方面，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既来之则安之，体验一下所谓的“白领”也未尝不可，谁说搞工程的就是大老粗了……
　　从省城回来，杜芬对金成大发感慨，道：“省城毕竟是省城，还是不一样啊……在这里工作生活几十年了，总觉得这里好，比哪哪都好……不过这次到了省城，还是能看出来差距……我们再过几年也就退休了，在哪都无所谓，你们年轻人可不一样，还是到省城比较好……这次你咋不去呢，有空啊还是抽空去看看房子吧，这省城的房子啊，据说马上要蹭蹭往上涨价……我们看的那个叫什么法国公馆的楼盘，现在四千五一平，销售说下个月就调价……那谁，司机裘大力当场就订了一套……”

　　对于刚刚走出校园、步入社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类似于单枪匹马、无所依傍、缺少向导的职场新人而言，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都要靠自己去摸索，对道路上的深深浅浅、坑坑洼洼一无所知，难免会磕磕碰碰、曲曲折折。金成觉得如今自己面前横亘着一道坎，有心无力，一时难以逾越。
　　职场如此，情场亦然。金成在大学期间不曾谈情说爱，男女之间那种你来我往的情感碰撞与纠葛方面如同一张白纸，虽然省略了许多无谓的烦恼，但是毕竟该走的路、该遇到的问题不会因此消失，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而今，金成大学毕业已经一年多，也是二十好几岁的人了，同龄人纷纷谈婚论嫁，在老家农村的儿时玩伴更不必说，孩子基本都上学了……金成意识到，就爱情与婚姻看，自己目前“八字只有一撇”，真正到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国庆假期，金成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刚毕业两个月，犹如一头小牛犊从围栏里走出来，来到了一片广阔的熙熙攘攘的大草原上，面对陌生的新世界，既觉新奇又有怯意，不知道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不知道是应该在小花坛跟前驻足，还是应该朝着某个方向奔腾而去……就这样且行且停、亦步亦趋，走过了职业生涯第一年，虽然业务根基算是打下了，但是对于未来如何发展还是不得要领，甚至是不知道那一股子彪蛮气力该用到何处。

　　正如摆在眼前的这件事，去还不去、能不能去、什么时候能去马来西亚，犹如一道无形的门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高，但是对于此时此刻的金成来讲，却是身不由己，无法自主自由地跨越过去。

　　如果这件事换一个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或者是换一个脸皮厚、有手段的人，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与出路。但是对于金成来讲，眼前却是走入一个“死胡同”，进不可进、退无可退……想到这里，金成心里感到一阵失落，这是他毕业参加工作一年来特别明显感到的一种深沉的无奈。
　　金成开始失眠了，直到凌晨深夜才能睡着，随之又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坐在如魔毯一般飞舞的护照上，飞越国境线，来到前所未到的异域别国，大喊一声“马来西亚”，还没有踏足土地便醒来了……
　　经过几个不眠之夜，金成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终于下定决心，干脆放弃这次出国机会，因为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拖下去，那样可能会让高胜书记为难。于是，他打电话给高胜书记，一方面表达谢意，一方面表达歉意，说这次自己还是不去了吧……高胜书记好言安慰他不必太在意，今后有机会再说。
　　放下电话后，金成又给孙辉打电话，东拉西扯、絮絮叨叨一个多小时，最后道：“辉哥，哥们放弃这次出国机会了，操！”
　　这天上午，金成正在办公室编辑稿件，听到有人轻声敲门，抬头一看，见一位年轻女孩微笑着走了进来，道：“金秘书，忙着呢，还记得我吗……”
　　金成想起来了，这不是刘雨燕吗？连忙起身，让座、沏茶……这是时隔一年，金成与刘雨燕再次见面。一年前，入职培训时，金成与刘雨燕坐在相邻座位上，算是“同桌”。
　　培训结束后，除了金成、孙辉等五人留在了处机关，其他几十名毕业生都分散到了全国各地项目部。金成模模糊糊记得，刘雨燕好像是分到了广州项目部，自那以后没有再见过面。
　　金成记起，刘雨燕去项目部之前，两人曾有短暂的接触。那天晚饭后，金成一个人没事可做，便到办公室待着，接到刘雨燕打来的电话，说想请他帮忙打印一份材料。

　　金成便在办公室等着他，过了一会，刘雨燕果然来了，拿过一个U盘给他。金成接过来，连上电脑，便打印了。打印好以后，两个人在办公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到未来的打算，聊到大学里的趣事，聊到工程处的人和事……
　　刘雨燕很开朗，也很健谈，落落大方地与金成交谈。比较起来，金成倒有些放不开，甚至是有些“不解风情”，在这一场交谈中处于“下风向”。
　　刘雨燕问道：“阿成，看你这文质彬彬的样子，是不是大学里没谈过恋爱，属于见了女孩子会脸红的类型？”
　　金成笑道：“怎么，你会读心术啊，我在大学里的事情也能被你猜中……的确是没有谈过，怎么说呢，主要的原因应该在于我自己，没有考虑清楚爱情这件事……你呢？”
　　刘雨燕道：“你先猜一猜看……”
　　金成道：“我猜，我猜应该谈过恋爱吧，不会像我这么封闭……”
　　刘雨燕道：“恭喜你猜错了！你别看我嘻嘻哈哈的，好像是个自来熟，今天又这么积极主动地来找你聊天，其实说白了，我哪里是来打印什么材料，是想找你聊聊天……过两天我就要去广州项目部了……前几天入职培训和你这位临时班长坐一起，对你的印象还是蛮好的……你对我印象怎样？”
　　金成道：“我对你印象也挺好啊……既淑女又开朗……”
　　刘雨燕笑道：“阿成大哥，你夸起人来都这么地真诚、认真，就像是准备毕业论文答辩……”
　　看窗外的夜色渐渐地弥漫开来，刘雨燕起身告辞，道：“大成哥，我走了……你要不要去送送……”
　　金成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当然，我正好没事，正好顺道去送送你……”
　　刘雨燕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道：“你‘顺道’？莫非你也住家属院……”

　　金成笑道：“口误，口误，哈哈……”
　　金成送刘雨燕到家属院门口彼此道别，直到一年后的今天才再次见面。有时候回想起来，金成觉得自己属于“晚熟”的类型，当初实在是“不开窍”，似榆木疙瘩一般，不输于武侠小说里的曾阿牛。
　　刘雨燕道：“大成哥，一年没见面，你还是老样子，我在项目部都有了男朋友了，听说你还单着？你可抓点紧，早日给我找个嫂子……我这次回来，给你捎带个小玩意，算是留个纪念吧……”刘雨燕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物件，放在金成的办公桌上，便挥手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