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结束以后，很快到了午餐时间，古健陪着张勇平和金成来到了学校东门内的“馨园”餐厅，随后经管学院辅导员也跟了过来。“馨园”餐厅是学校对外接待专用，金成读大学时每每从那里门口经过，却不曾走进半步，只是从围墙外面看上一眼，觉得那里似乎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古健和经管学院辅导员轮流向张勇平敬酒，彼此留了电话号码，席间推杯换盏，交流感情。金成也向古健等人敬酒，只是不敢多喝。
　　经管学院辅导员夸赞金成能到工程处这样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而且得到领导认可，首先是夸赞古处长育人有方，其次是夸赞张书记慧眼识珠，然后是夸赞金秘书前途无量，最后夸赞他推荐的两名毕业生如何优秀……
　　金成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厌恶的情绪，对这种言不由衷的话术有一种天然的反感，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不受这种“推荐”影响，不让自己成为这种并不光明正大行为的帮凶，把机会让给真正优秀的学生……
　　张勇平道：“小金，来，咱们俩一起，敬古处长一杯……古处长真的是年轻有为，将来前途无量……”金成便端起酒杯，起身向古健老师敬酒。
　　古健道：“谢谢张书记，金成兄弟……我也不是搞学术的材料，所以没办法，走了行政这条路子，也只是混口饭吃……倒是您张书记，在这大型国有企业当领导，那才是大有可为啊……”

　　经管学院辅导员也端起酒杯，笑道：“两位领导，请允许我也陪一杯吧……再次感谢张书记、金秘书对我们学生就业工作的鼎力支持，也感谢古处长对兄弟工作的特别关照……”
　　张书记喝得满面红光，低声向金成道：“小金，刚才经管院推荐的那两名学生，我看那个小赵还行，身体壮实，比较适合项目工地……要不，就把他们俩签了，放到基层项目部上去……”
　　当天下午快下班时间，金成他们便到了工程处。金成直接把张勇平送到家属楼下，然后回到了办公楼，见余伟还在办公室，便简要汇报了招聘情况。
　　这时候，隔壁宣传部的杜芬部长闻声赶来，问道：“金秘书，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我忘了提前和你说一句，想请你帮个忙，给我们宣传部招聘一个呢……小孙走了，这一大摊子活，我一个人可是真对付不了……”

　　金成道：“今天倒是签了两名学生，但是都不是学中文的，学的什么经济管理……张书记说准备让他们到基层项目部去……”
　　杜芬道：“怎么？不是说要照着你的样子去招聘的吗？怎么没有招聘和你一个专业的……”
　　金成道：“主要是咱们去得太晚了，都这一天了，文学院都快成空城了……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杜芬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帮我物色物色吧，比如你的老同学，有没有要换工作的，可以推荐……”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事有凑巧，金成刚回到办公室，准备收拾一下去小食堂吃饭，听到手机响了，一看是大学同学冯蒙打来的。
　　读大学时，冯蒙是金成隔壁宿舍的，与金成是同一个学院、不同的班级，个子高高瘦瘦的，脑门上一颗黑痣。金成与他平时并没有深的交往，只是见面时彼此点头一笑，印象还不错。

　　冯蒙在电话那头道：“金领导，好久不见啊……听说你今天回到咱们学校招生去了……”
　　金成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
　　冯蒙笑道：“那当然，我有内线……你们单位在文学院发了宣讲通知，那还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嘛……这样，有没有机会，给兄弟留一个……”
　　金成道：“啊？不是开玩笑的吧？你现在是在哪里上班？”
　　冯蒙道：“成哥，我说的可是真心的实在话……我去年毕业后一个人来到杭城，到了一家小公司干人力资源，如今干了一年，感觉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有机会的话，一定帮帮兄弟，我感激不尽啊……”
　　金成道：“说来也巧，我们这宣传部刚好缺一个人，你如果是真的想来，我回头问问领导，再给你信吧？”
　　冯蒙连声道谢，道：“我真的想来，千真万确……”

　　金成便到宣传部找杜芬说了，杜芬道：“行啊，你这效率，我就说嘛！要不有空你再向严书记请示一下？就说我请你帮忙的……”
　　金成道：“那好，正好明天严书记回来，我就去请示一下……”
　　晚饭后，金成的手机又响了，一看是大学同学杜南，也是金成隔壁宿舍的。大学期间，金成与杜南接触相对多一点，而冯蒙与杜南则是经常聚在一起，他们之间更熟悉。
　　杜南在电话中也开门见山，想让金成推荐一下，到工程处上班。金成觉得有些为难，只有宣传部那一个空缺，如果早说一点还好，如今已经答应了冯蒙……既然都是老同学，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而且得知杜南在省城某报社做编辑，日子还过得去，不如把机会让给熬不下去的冯蒙……
　　金成很实在地道：“杜哥，你如果早半个小时打电话过来就好了……冯蒙刚才打电话过来，我已经答应他了……等以后再有机会吧……”
　　杜南急切地道：“成哥，冯蒙还是从我这里得知的消息，竟然……成哥，咱俩大学里关系不是更近些么……”
　　放下电话后，金成思来想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觉得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比较好……

　　有句老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金成与冯蒙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毕业的，相当于是“同门师兄弟”。如果两个人天南海北的各自闯荡，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倒是没什么，而一旦到了同一口锅里吃饭，自然就成了同行，就难免会产生恩恩怨怨，成为“冤家”。当然了，这不是一定的，还是要看具体的人。
　　对于冯蒙与杜南的电话请求，究竟该答应谁、推荐谁，金成不是根本没有衡量过，但是也只是浮光掠影地粗略估计，没有进行深入考察分析，然后固守着“先来后到”的教条，做出了推荐冯蒙的决定。
　　金成哪里想到，他的这个决定终究是失之于草率了，本来是一片好心帮助老同学，哪成想后来竟然亲身经历并见证了“农夫与蛇”的痛楚故事。
　　若干年后，金成离开工程处的时候，每每回想起来，一种“悔不当初”的情感还在他心里隐隐作痛。金成离开工程处，纵然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但是这诸多因素中，关于冯蒙这点，终是不能忽略的带着苦涩的痛。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上午，金成得知严浩书记来到办公室，便抽空向他汇报工作，顺便把推荐冯蒙到宣传部的事说了。
　　严浩听金成说完，爽朗地笑道：“是你大学同学啊，那应该差不了……还是杜部长请你给帮忙物色的？那就更没问题了，正好宣传部缺一个人，就让他过来吧……”
　　金成没想到领导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很是激动，也为冯蒙感到欣喜，回到办公室便给冯蒙打电话，但那边手机铃声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电话。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金成先后打了数十次电话，电话终于接通了。金成道：“卧槽！老冯你靠不靠谱，干啥去了？这么久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