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要事,想请孙郎君帮忙。”陆见说着,眼神却看了看牵牛。牵牛随即会意,起身道:“奴家去前面看看,陆医监与孙郎君自在此稍坐。”言罢便快步行出。
见牵牛离开,陆见急忙自怀中取出布包,放在孙镇面前展开,露出两枚十字形的四棱箭镞,箭镞之上还隐隐泛着血迹。孙镇拿起布包,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即竟一脸惊讶道:“曳落河!”
“曳落河?”陆见闻言不由得有些疑惑,连忙出言相问:“那是什么?”
“这个曳落河,曾经是范阳节度麾下精骑,约有八千人……”孙镇想了想,出言向陆见解释道:“原是高宗皇帝开边时,将迁徙内附河北道的奚人、契丹人编为军镇,安氏就任范阳节度使后,将这些擅于骑射的胡儿编练成军,号曳落河。”
孙镇拿起一枚箭镞:“八千曳落河中,有数百精骑最为骁锐,常常需要深入敌境搜集情报,故而用这种箭镞。若与敌斥候遭遇,便用此箭令追击者丧失战力,从而能够从容逃遁。我也曾听闻范阳城中,有一铁匠,擅于制作此箭。但工序繁杂,只有深入敌境的骁骑才得用此箭。”
“既然是安氏的叛军,为何能够来到安州之地?”陆见有些疑惑。
“至德到乾元年间,这些锐卒堪为安氏前驱,随着他扫荡中原。但叛乱平定后,安氏旧部多半被打散,这些曳落河部分归入田承嗣麾下,其余不愿再与朝廷作对,便只能凭着多年来刀尖舔血的本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此谋生。”
“既然如此,又如何找到这刺客呢?”陆见听罢,皱了皱眉,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也不知。”孙镇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曳落河有所不同,有些流落在各处的,人数若少,便通常有固定的牙郎助其接取委托。若人数众多,则有他们自己的火师来操办此事。他们行踪诡秘,深居简出,通常连雇主也不可能得知他们的身份。”
陆见望着面前那两枚箭镞,又陷入沉思。
“不过,你也可以去试着问问元校尉,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孙镇对陆见道。
陆见闻言,正待起身,门却突然打开,牵牛端着一碗茶走到陆见面前放下。
“陆医监若是忙,奴家也不便久留,但此碗是当季的顾渚紫笋,可遇而不可求啊。”
陆见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茶碗,又看了看牵牛,觉得匆匆来又匆匆地走确实有些不妥,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端起茶碗饮了一口。
“好茶!”陆见饮完,只觉清爽,不由赞叹道。
“医监若是喜欢,奴家这便让侯桂包一些送予医监。若饮完可再行来拿。”牵牛说着,便起身欲出门。陆见连道如此不妥,便要唤回牵牛,但不料牵牛一转眼便已行出,交代了小厮后,方才返身回到屋内。
“陆某浅尝辄止便可,怎好劳动娘子破费。”
“医监治好奴家脸上的这烧伤,对奴家便已恩同再造。医监又不肯收取诊金,这一点茶便是奴家感谢医监的心意,还望医监切莫推辞了。”
见牵牛言辞恳切,陆见只得点头称谢,随即又看向牵牛的面部:“娘子的伤,如何了?”
牵牛闻言,将脸伸过,让陆见看了一圈,随即笑道:“多亏陆医监出手,才能痊愈至此。”
陆见看了一圈,也只觉欣喜不已:“如此便好,娘子依照陆某嘱托,再行用药月半,症状便可基本全消。但在那之后,还需隔一日煎服一剂汤药,半年后皮肤便可恢复如常。”
牵牛闻言道了个万福:“有劳医监费心,奴家不胜感激。”
话音未落,侯桂打开门,提着一大包用油纸包好的茶饼,进屋恭恭敬敬地摆在了陆见面前。陆见拿过纸包,只见纸包最上面贴着一张封条,上书四个刚劲的颜体字:三也三齐。
陆见有些不解,指着封条问道:“此茶不是顾渚紫笋吗?这几个字又作何意?”
牵牛见状,笑着答道:“这是茶行的名字。”
陆见闻言,笑道:“是陆某孤陋寡闻,让二位见笑了。”言罢,他又看向牵牛:“娘子好生静养,若有不适,来到医署找我便可。”
“陆医监若还有事,牵牛便不再久留,望陆医监日后常来饮茶小叙。”
辞别了牵牛和孙镇,陆见便离了暖香阁,马不停蹄地赶去韦府。一心想要将那两枚箭镞的来历搞清楚。
韦府正堂中,陆见与元庆相对而坐。陆见着急查清刺客的来历,便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拿出箭镞,询问元庆是否知晓这箭镞来历。
元庆拿起箭镞看了看,又沉思了片刻,方才抬头对陆见道:“此箭确是曳落河健卒的不假,但据我所知,安州现今没有曳落河活动。”
元庆的话令陆见吃了一惊。他思虑片刻,又问道:“会不会有个别人隐匿了行迹,藏身于此?”
“这不太可能。”元庆思索片刻,否定道:“这些曳落河,干得尽是些刀头舔血的买卖,又兼武艺精熟,身价也皆是不菲。安州日久无事,他们在此不可能谋求生计,便注定要去往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市。”
“但元校尉不觉得,往来无事的安州,这两个月却发生了很多事吗?”陆见提醒元庆道。
“前番布店失火,州城内的牙郎已经被一网打尽。倘若有别的牙郎在活动,我亦不可能不知。”元庆细细想着当下的情势,道:“然而州城之内,这些日子既无牙郎活动,又不曾有大批杀手的踪迹。即便有一两个人,又依靠什么来接取委托呢?要知道,直接面见雇主,对这些人来讲,是件风险极高的事。”
听罢元庆的分析,陆见也只觉一时有些懵圈,自己自认为抓住了解开一系列谜团的钥匙,可是却压根不知道这把锁在哪里。
“若是这曳落河,已在本地受到了某人的长期雇佣呢?”陆见想到一点,便出言询问。
“长期?这可是有死无生的买卖!”元庆皱眉。
“此话怎讲?”
“若长期接受雇佣,可知雇主要驱使他做下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知晓了雇主这么多秘辛,即便雇佣结束,这曳落河能不被担心走漏风声的雇主灭口吗?”元庆语气笃定道。
听闻元庆之言,陆见竟蓦地想起,那个本来已逃出城去,却在城外被灭口的牙郎杨荣!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一名仆从进入,告知外面有医署的人,询问陆医监是否在此,情况紧急,请陆医监尽快回到医署。
陆见一听医署有事,立刻便拜别了元庆,并请他留意调查箭镞的来历,随即便迅速离开,来到韦府门前,却见前来的人,正是虞雁回。
“陆医监,快去大牢!崔柏远在大牢发疯,还打伤了我们的人!”言罢,虞雁回便带着陆见,向大牢方向而去。
大牢上层东侧靠窗的一个单间之中,崔柏远正发疯似地用凳子砸着桌子,几名医署的医工手忙脚乱地将一名被打伤的医官抬走,牢门外,站着一圈狱卒,看着崔柏远在牢房内肆意打砸,却无人敢于上前阻止。
“妈的,这兔崽子,还来了劲了。”同样闻讯赶来的狱丞张大成见状,边骂骂咧咧,边撸起袖子,目光四处看着,俨然便是想找一个趁手的家伙事儿。旋即,他看到不知谁立在走廊上的一根碗口粗大杖,便立即上前拿起,便要向牢房中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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