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办正事。”元庆说道:“快找找沈捕头到哪去了?”
孙镇依言,扭头向四下望去。沈元身穿一袭绿袍。在皆是素色的人群之中,应该很好找。但看了几圈,却丝毫不见沈元的影子。
“你看看那是不是?”孙镇循着元庆所指,向楼梯上看去,果然见沈元拾级而上。两人立即便一同跟了上去。
沈元来到二楼,立刻有接待的小厮迎了上来:“客来了?中意哪位娘子?我去为您喊来……”
“有位叫海棠的小娘子,人在哪里?”沈元问道。
小厮听闻沈元发问,却有些难色:“海棠,自昨日起,便不曾来过了……”
“什么?她人去了哪里?”沈元抓住小厮,厉声喝问。
“官爷,小人也实在不知海棠姑娘的去向……”小厮被沈元抓住喝问,一时有些懵逼,急忙出言辩白。
“那谁知道她去了哪?你们掌柜在哪?”沈元心中愈加感到不妙,便急切地问道。
小厮伸手指了指二楼尽头:“我们掌柜便在那边,小人带官爷去见掌柜可好?”
沈元闻言,松开手,小厮便整了整衣领,在前方引路,带着沈元向二楼尽头那间屋子走去。
此时,元庆与孙镇也上了楼。见小厮引着孙镇向前,便也跟了上去。
小厮来到门前,示意沈元稍等,随即便叩了叩门。
“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扰我吗?”屋内传出来一个略显沉闷的女声。
“掌柜,有位官爷来找。”小厮挨了卷,有点委屈,便出言告知。
“哦,那请官爷进来。”掌柜又道。
小厮闻言,拉开屋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元脱了鞋,迈步进入,小厮正打算关上门,却不料被随后而来的元庆拦住。
元庆抱拳向屋内言道:“鄙人元庆,不请自来,还望掌柜能赏口茶水。”
“你们一起的?”那女声有些讶异,问道。
“不。”“是。”
已经坐到屋内蒲团上的沈元,与立在屋外的元庆,分别给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既是同来,不如进来一起坐。”掌柜声调平和,不见喜怒。
元庆与孙镇便也脱下鞋,先后行入屋内,坐在沈元旁边。
二人向屋内看去。只见一道布制,上画花鸟的屏风将整间屋隔成了两半,布制轻柔,几人甚至能透过这道屏风,看到屏风后半躺在胡床上,身姿窈窕的掌柜。
孙镇看着看着,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元庆见状,赶忙伸出手捅了捅孙镇,他才方知自己失态,赶忙端正了坐姿,将杂念从脑海中去除。
胡床上的掌柜见三人都已坐定,方起身,自一旁拿过一只陶壶,拉开屏风款款而来,将三只杯分别摆在三人面前,倒入茶水。
离得近了,三人才惊奇地发现,这位身姿窈窕的掌柜,面上竟戴着一只铁灰色,宽鼻阔面的卞城王假面。
“奴家牵牛,见过各位官爷。”掌柜微屈下身,缓缓一福。窈窕的身姿引得人不由得有些想入非非,但面上戴着的那略显阴森的卞城王假面,却又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本捕不过是来问件事,一旦问清楚,马上便走,不劳掌柜费事。”沈元道。
“官爷请问。”掌柜牵牛也跪坐在三人对面的蒲团上。
“海棠小娘子在哪里?”沈元单刀直入地向牵牛发问。
“我们这不过是间小伎馆,海棠娘子又何德何能,劳动官爷过问?”牵牛出言反问道。
沈元闻言,自腰间掏出捕头的腰牌,轻轻放在桌上,推向对面的牵牛。
“这是本捕的腰牌。海棠小娘子可能与本捕正在追查的几起案件相关,如果掌柜知晓她的下落,还望如实告知。”沈元试图观察牵牛的表情变化,却由于假面的存在,什么都看不到。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沈捕头,却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了。”牵牛告了声罪,又道:“海棠自昨日被一位恩客带走后,便再也不曾归来。我也不知她的下落。或者说,我也在找她。”牵牛的声音平稳,却带有一丝急切。
“可知恩客身份?”
“不知。出入此处者,不乏官府中人,或是富贵之人。若强令恩客留名,我等唯恐会得罪恩客。”牵牛道。
“她家在哪里?”沈元闻言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道。
“这里就是她家。”牵牛道:“虽说我等为奴为娼,算是下九流,素来被人所不齿,但这里,也只有这里,能是她们的家。”
牵牛看似平静地叙说着,声音中却带着几丝悲凉。在她们这样的行当里,看似得宠之时为人簇拥,无比风光,但世俗的眼光,却又总是无时无刻地,从各个层面上无情地鞭挞着她们。
“好,既然你也不知,我便再设法去找。”沈元语气坚定。
“既如此,奴便谢谢捕头,也替海棠小娘子谢谢捕头了。”牵牛起身,道了个万福。感谢的语气中也充满真诚。
“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元目光逼视牵牛,问道。
“官爷请讲。”牵牛看着沈元,言语中不见波澜。
“为何掌柜一定要戴着假面?不知有何难处,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沈元言语中,质问之意渐浓。
“官爷勿怪,奴家这么做,也实属迫不得已。”牵牛不料沈元突然就此事发问,言语中现出几分慌乱。
“既然如此,本捕有理由怀疑,掌柜你是否有些见不得人的秘辛。”沈元步步紧逼:“日后,本捕必然嘱咐官差们,对掌柜多加关照。”沈元特地强调了关照二字,夹杂其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牵牛闻言,却跪坐在蒲团上,仰视着沈元,宛如一尊雕像,动也不动。而沈元仿佛也打定了主意,就站在原地回望着牵牛。屋内一片静寂,空气仿佛都在此时凝结。
沈元从看到牵牛的那一刻,就无时不在疑惑。究竟是什么,迫使一个本该迎来送往,八面玲珑的伎馆掌柜,戴上这难看的假面,在最偏僻的屋子里深居简出?
沈元的举动,也同时问出了元庆与孙镇心中的疑惑。因而他们二人,也不发一语,静静看着对峙中的两人。
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揭开谜底,要么,将疑惑带到坟墓里去。
本该令人充满遐想,身姿窈窕的伎馆掌柜,却是这样一番反常模样,任谁也难免生出挥之不去的好奇。这份好奇甚至无关风月,只是单纯地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的谜底而已。
“官爷。”牵牛对峙半晌,终于明白面前这位捕头绝非善与之辈:“有些事,一旦做了,或者知晓了,便再难回去了。”
沈元笑了:“掌柜,我虽人微言轻,但做事做人,却从不向后看。”
“也罢……”从那假面下,终于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奴面目可憎,若几位官爷心生嫌恶,大可别过脸去,奴自然会再将假面戴上。”
屋内复归于一片寂静,三个人俱是聚精会神,盯着牵牛。只见牵牛伸手,撩起后发,解开脑后的系绳,而后缓缓将假面摘了下来。
只见面前牵牛的脸,红黑交杂,整张脸没有一块好皮。她的右眼已经失去,徒留一个空洞的眼窝。在脸的边缘处,还依稀流着少量褐黄色的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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